第126章长夜煎熬
夜半三更,乐知殿内静得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魏无羡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咬得发白。换血的後遗症准时袭来,比以往更甚,像是有无数把冰锥在体内搅动,疼得他浑身发颤。
他下意识地往身边摸去,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的锦被。
没有蓝忘机。
没有那个会在他疼醒时,立刻握住他的手,用灵力为他缓解痛苦,轻声说“我在”的人。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砸在锦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魏无羡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可那股深入骨髓的疼痛和思念,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挣扎着爬下床,脚刚落地就踉跄了一下,扶住床沿才站稳。身上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冷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走到桌前,颤抖着手点燃烛火。昏黄的烛光摇曳,照亮了空荡荡的大殿,也照亮了他苍白如纸的脸。
疼。
太疼了。
他蜷缩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按着小腹,身体疼得弓成了虾米。冷汗一波接一波地冒出来,里衣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到後来,连分辨是疼出来的汗还是冷出来的汗都做不到。
他想起蓝忘机。想起他总是在这种时候,把他抱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用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魏无羡咬着牙,硬是没哼一声。他不想让那些仙侍听到,更不想让君吾和谢怜他们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他是魏无羡,是能从乱葬岗爬出来的人,这点疼,算什麽?
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往下掉,混着冷汗,从下巴尖滴落。
他想家了。
想那个有蓝忘机和思追的家。
不知熬了多久,天边终于泛起了鱼肚白。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照进来时,魏无羡已经疼得没了力气,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意识模糊,只觉得眼皮重得像灌了铅。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又听到了蓝忘机的声音,温柔地唤他“魏婴”。
他笑了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君吾清晨来看他时,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的小儿子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外面的披风掉在一旁,脸色白得像纸,嘴唇泛着青紫色,额头上还凝着未干的冷汗,显然是疼得失去了意识。
“阿羡!”
君吾的心像被狠狠揪住,快步冲过去,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入手一片冰凉,身体轻得吓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魏无羡体内紊乱的灵力,以及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孩子,是疼到极致才会晕过去的。
君吾抱着他,手指微微发颤。他想起了君璃,想起了当年她也是这样,为了护住魏长泽,硬生生扛下了致命一击,倒在他面前时,也是这样浑身冰冷,毫无生气。
当年他没能护住妹妹,如今,他连妹妹的儿子都护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这份煎熬。
“没用的东西……”君吾低声咒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这该死的命运。
他小心翼翼地将魏无羡抱回床上,盖上厚厚的锦被,又召来太医,亲自守在床边,看着太医为他施针丶喂药。
谢怜和花城闻讯赶来,看到殿内的情景,都沉默了。谢怜看着君吾紧绷的侧脸和眼底的红血丝,心里叹了口气。这位一向威严的父亲,终究还是对这个失而复得的侄子,动了真感情。
“怎麽样?”谢怜轻声问。
君吾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老毛病又犯了,疼晕过去的。”他顿了顿,看向谢怜,“你说,是不是我太狠心了?不该禁足他的。”
谢怜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爹爹也是为了他好。他性子倔,不看着点,指不定会做出什麽伤害自己的事。”
君吾没说话,只是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魏无羡,心里五味杂陈。
他以为把他留在身边,用最好的灵药,最安全的环境,就能护他周全。却忘了,这孩子心里装着另一个世界的人,见不到他们,对他来说,或许比身体的疼痛更难熬。
可他不能放他走。
至少现在不能。
魏无羡的身体还没好,回去只会重蹈覆辙。
君吾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趟药库,看看有没有能彻底压制他疼痛的药材。”
他转身走出殿门,背影比平时佝偻了些,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愧疚。
殿内,谢怜看着床上依旧昏迷的魏无羡,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
花城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会好起来的。”
谢怜点了点头,却没说话。他知道,这“好起来”三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了。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魏无羡苍白的脸上,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还在沉睡,眉头紧紧皱着,像是在梦里还在承受着痛苦。
而殿外,君吾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回廊尽头,正朝着药库的方向走去。他要去找遍上天庭所有的药材,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为他的小儿子,减轻一丝痛苦。
有些亏欠,要用一生去弥补。
有些守护,哪怕明知艰难,也要拼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