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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恰似故人来（第1页）

第162章恰似故人来

林砚走後，蓝思追捧着那封魏无羡写的信，在书桌前坐了很久。信纸边缘被指尖摩挲得发皱，字里行间的温度透过纸张渗出来，熨帖了他下午被林砚夸奖时的小得意，也让他想起爹爹咳得发红的眼角。

“父亲，”他忽然擡头，看向正在收拾餐桌的蓝忘机，“林砚说，他爷爷是做木雕的，能把木头刻成小兔子。”

蓝忘机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瓷碗碰撞的轻响在安静的厨房里荡开：“嗯，以後可以请他教你。”

思追用力点头，又低头看向信纸，忽然发现爹爹的字迹里藏着一丝不稳——有几个字的笔画微微发颤，像是握笔时用了很大的力气。他想起魏无羡下午靠在沙发上的样子，脸色白得像宣纸，心里忽然酸酸的。

“我去给爹爹倒杯温水。”他抓起桌上的水杯，脚步轻快地冲进卧室。

魏无羡正半靠在床头翻画册，见他进来，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画：“看，这是你三岁时画的我们，三个人都长着兔子耳朵。”

画上的三个小人歪歪扭扭，脑袋比身子还大，却在头顶顶着一对毛茸茸的耳朵，脚下还画着几丛潦草的青草。思追凑过去看，脸颊微微发烫：“那时候我以为爹爹属兔，就给你画了长耳朵。”

“现在知道爹爹属什麽了？”魏无羡逗他，指尖划过画中那个笑得露出牙齿的小人。

“知道！属猴！”思追大声说，随即又小声补充，“蓝景仪说，属猴的人都很调皮。”

魏无羡被他逗得笑起来，喉间的痒意又涌上来，他连忙侧过头咳嗽，帕子上又沾了点浅红。思追的笑容瞬间僵住，小手紧紧攥着水杯，指节泛白：“爹爹……”

“没事。”魏无羡放下帕子，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就是被你说调皮，气的。”

思追却没笑，只是伸出小手，轻轻按在他的胸口，掌心贴着单薄的睡衣，能感受到底下微弱的起伏：“爹爹，我给你揉揉就不疼了。”

他的动作很轻，像在抚摸易碎的瓷器。魏无羡低头看着他认真的眉眼，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刚把思追从乱葬岗带出来时，小家夥也是这样，用肉乎乎的小手轻轻拍他的背，奶声奶气地说：“羡哥哥不疼，思追吹吹。”

时光好像在这一刻打了个结，过去与现在的画面重叠在一起，让他眼眶发热。

“好了，不早了，去洗漱吧。”魏无羡揉了揉他的头发，将画册合上放在床头，“明天还要和林砚一起上学呢。”

思追却没动，只是仰着头看他，忽然说：“爹爹，等我长大了，我来照顾你。”

魏无羡的心猛地一软，像被温水浸过的棉花：“好啊，爹爹等着。”

等思追走後，蓝忘机走进卧室，手里端着一碗刚温好的药。药汁呈深褐色，散发着微苦的气息，在白瓷碗里轻轻晃漾。

“该吃药了。”他将药碗放在床头柜上，扶着魏无羡坐直些。

魏无羡看着那碗药，眉头轻轻皱了皱——这些日子喝药喝得太多，舌尖似乎都染上了化不开的苦味。但他没像往常那样撒娇，只是乖乖接过碗，仰头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瞬间漫过味蕾，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蓝忘机适时递过一颗糖，是青苹果味的，带着清冽的甜。

“今天林砚来，你好像很喜欢他。”蓝忘机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药渍，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嗯，是个好孩子。而且我总觉得他有些事曾相识，你呢？”魏无羡含着糖，声音含糊不清，“沉稳，又懂礼貌，不像景仪那小子，三天两头闯祸。”

蓝忘机没说话，只是拿起那本画册，翻到思追和林砚一起画的护身符。画上的两个小人并肩站着，手里的剑都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执拗的认真。他的指尖轻轻划过林砚画的那个小人，忽然想起下午林砚告别时，特意回头看了思追一眼，眼里的光很亮。

“思追好像很依赖他。”蓝忘机忽然说。

“小孩子嘛，刚认识新朋友都这样。”魏无羡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打了个哈欠，“我有点困了。”

蓝忘机放下画册，扶着他躺下，盖好被子：“睡吧。”

魏无羡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匀，眉头也舒展了些。蓝忘机坐在床边，看着他苍白的睡颜，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像是看到一颗种子落在了土里，明明知道会发芽，却不知道会长成什麽模样。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衬得夜的安静。蓝忘机拿起那碗空了的药碗，轻轻走出卧室，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了什麽。

厨房里，他刚把药碗放进水槽，就听到客厅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走过去一看，原来是思追忘了把魏无羡写的信收起来，信纸被风吹得轻轻颤动。

蓝忘机弯腰捡起信纸，目光落在“世界上最好的儿子”那一行上，指尖微微收紧。他想起思追下午和林砚讨论画稿时，眼里的光比平时亮了许多；想起林砚看到思追画的全家福时，轻声说“你们家真好”；想起两个孩子趴在地毯上画画时，肩膀偶尔碰到一起，都会红着脸移开。

这些细微的瞬间，像散落的珠子，此刻忽然被一根无形的线串了起来，在月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他将信纸叠好，放回思追的书桌，心里忽然明白——有些缘分，从来都不是惊天动地的，而是藏在这些日常的褶皱里，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悄悄埋下伏笔。

就像很多年前，他在云深不知处第一次见到魏无羡时，对方正趴在墙上，冲他做鬼脸，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亮。那时的他，怎麽会想到，这个闯祸精会成为他一生的牵绊？

蓝忘机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卧室。魏无羡还在睡着，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大概是梦到了什麽开心的事。他在床边坐下，握住魏无羡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渗进来，安稳而踏实。

夜还很长，但只要身边有彼此，有那个渐渐长大的孩子，再长的夜，也会迎来黎明。

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伏笔，终将在某一天，开出温柔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