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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分寸感（第1页）

第175章分寸感

蓝忘机走进厨房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魏无羡靠在流理台上，眼眶泛红，手里握着汤勺却没动，目光落在竈台前的思追身上，带着化不开的疼惜。

而蓝思追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给魏无羡递纸巾，小大人似的轻声安慰：“爹爹不哭，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难过的。”

他的心像被温水漫过，又酸又软。

昨夜谢怜夫妇离开後，魏无羡抱着他哭了很久，说自己不该让思追知道真相，不该让孩子小小年纪就背负这些。

他当时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没多说什麽——有些疼，总要自己消化了才算真的过去。

“该吃饭了。”蓝忘机走上前，自然地接过魏无羡手里的汤勺，将炖好的药膳盛进碗里，又盛了些清粥和小菜，“先垫垫肚子，药温好了再喝。”

魏无羡没说话，只是任由他扶着走到餐桌旁，眼神却一直追着在厨房收拾碗筷的思追。那孩子动作麻利，擦桌子时连桌角的缝隙都没放过，倒比平时规整了不止一星半点。

蓝忘机将粥推到他面前，指尖轻轻按了按他的太阳xue：“别多想。”

魏无羡擡眼看他，声音闷闷的：“你看他那样子，哪里还有一点孩子样？以前吃饭总要闹着让你喂，现在自己端着碗小口小口喝，连掉在桌上的米粒都要捡起来吃掉……蓝湛，是我把他逼得太紧了。”

“不是逼。”蓝忘机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嘴边，“是思追自己懂事。”

魏无羡没张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可我不想要他这麽懂事。我宁愿他像景仪那样，天天闯祸，天天被先生罚抄家规，也不想他……”

话没说完，就被蓝忘机打断：“思追的懂事，不是负担，是心性。你该为他骄傲。”

他的声音很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感恩之心，本就该从小养起。他知道你为他付出，愿意学着回报，这不是坏事。只是……”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厨房门口的思追，“分寸要把握好。”

魏无羡这才稍稍缓过神，看着蓝忘机递到嘴边的粥，乖乖张开了嘴。温热的米粥滑入喉咙，带着淡淡的米香，心里的郁结似乎也散开了些。

饭後，蓝忘机让思追收拾好书包，带他去了书房。

书房里弥漫着墨香和旧书的气息，蓝忘机坐在紫檀木书桌後，示意思追坐在对面的小凳上。台灯的光晕落在两人之间，映得气氛格外郑重。

“今天早起做药膳，是自己的主意？”蓝忘机先开了口，目光平静地看着儿子。

“是。”思追点点头，腰背挺得笔直，“我想让爹爹快点好起来。”

“嗯。”蓝忘机应了一声，没立刻评价，反而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雅正集》，翻到其中一页，“知道这页讲了什麽吗？”

思追探头看了看，小声道：“讲‘礼’与‘度’，说待人处事，既要心怀敬意，也要懂得分寸，过犹不及。”

“说得很好。”蓝忘机合上书，目光落在他脸上，“感恩也是一样。你感念你爹爹的付出，想照顾他，是‘礼’；但因此耽误学业，苛责自己，甚至忘了孩童该有的模样，就是‘过’了。”

思追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低下头，手指抠着衣角：“我……我只是想快点帮上忙。”

“帮上忙，不一定要学着炖药膳丶学灵力疏导。”蓝忘机的声音放柔了些，“你按时上学，认真读书，每天开开心心的，不让你爹爹为你担心，就是帮他最大的忙。”

他顿了顿，想起魏无羡刚才泛红的眼眶，补充道：“你爹爹昨夜哭了很久，不是气你，是心疼你。他总说，欠你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想让你活得自在些。你现在这样，反倒让他更自责。”

思追猛地擡起头，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一想到爹爹为我受了那麽多苦，就坐不住……”

“我知道。”蓝忘机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但你要记住，你爹爹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活在愧疚里，是想让你好好长大，看遍这世间的好风景，活成他没能活成的样子——自由，热烈，无所顾忌。”

这些话，他从未对思追说过。从前总觉得孩子还小，不懂这些沉重的期许。但现在看来，有些道理，早点说透，反而能让他卸下包袱。

思追怔怔地看着蓝忘机，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却没哭出声。他好像有点懂了，又好像没完全懂，只知道爹爹的心疼不是假的，父亲的话也不是假的，自己一心想做的“好事”，原来也会让爱他的人难过。

“那……那我该怎麽做？”他哽咽着问，声音里带着茫然。

“像以前一样就好。”蓝忘机的指尖滑过他的发顶，带着熟悉的温度，“该撒娇时撒娇，该胡闹时胡闹，放学回来会喊‘爹爹我饿了’，看到风筝会跑着追。

只是要记得，你爹爹身子不好，不能再像上次那样，缠着他跑太远的路，明白吗？”

思追用力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了，这次却带着释然的哭腔：“我明白！我再也不会让爹爹累着了！”

蓝忘机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像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在乱葬岗里，抱着他的腿怯生生喊“羡哥哥”的小不点。时光荏苒，孩子长大了，懂得了感恩，也该懂得如何在爱里找到平衡。

“去玩吧，林砚刚才打电话来，说把刻刀带来了。”蓝忘机拍了拍他的背。

思追吸了吸鼻子，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小声说：“父亲，谢谢你。”

蓝忘机看着他跑远的背影，眼底的凝重渐渐散去，染上温柔的笑意。

他知道，思追的转变不会一蹴而就，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懂事也不会立刻消失。但没关系，他和魏无羡会陪着他，一点点教他如何在感恩里保持自在，如何在爱里活得舒展。

就像这书房里的光，既要有照亮前路的明亮，也要有留有馀地的温柔。

回到卧室时，魏无羡正靠在床头翻书，见他进来，连忙放下书：“跟思追聊完了？他怎麽样？”

蓝忘机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将他揽进怀里：“没事了。他都懂了。”

魏无羡这才松了口气，往他怀里缩了缩：“还是你厉害，我说了半天，他就知道哭。”

蓝忘机低头，在他额上印下一个吻，声音低沉而温柔：“因为你太疼他，舍不得说重话。”

魏无羡哼了一声，却忍不住笑了。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融融的。

楼下传来思追和林砚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夹杂着木头被刻刀划过的沙沙声，一派岁月静好。

他忽然觉得，或许所谓的圆满，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就像思追需要时间学会平衡感恩与自在，他也需要时间学会放下愧疚，接受孩子的懂事，更接受自己值得被爱。

而蓝忘机，总会在他迷茫的时候，轻轻推他一把，告诉他人间的爱，本就该在分寸之间，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