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番外3阮星x傅韵哲
如果说阮星那被名牌与时装填满的人生有什麽堪称“阿喀琉斯之踵”的短板,那必定是他的厨艺。他拥有一颗熊熊燃烧的丶渴望成为“贤惠Omega”(这是他自我认知的重要部分)的心,偏偏上帝在赋予他时尚嗅觉丶撒娇天赋和无穷活力的同时,收走了他与厨房和谐共处的任何可能。他那一双手,能精准画出最潮流的眼线,能快速通关最复杂的游戏,能在键盘上敲出犀利的乐评,却唯独在面对锅碗瓢盆丶油盐酱醋时,会瞬间切换成“毁灭模式”,其破坏力不亚于一场小型恐怖袭击。
这个平平无奇的周四下午,阳光透过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阮星刚结束一个时尚杂志的拍摄,回到家,看着空旷又整洁的豪华公寓,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他要在傅韵哲下班回来时,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一顿由他亲手打造的丶浪漫到极致的烛光晚餐!
想象一下:柔和的烛光,摇曳的红酒杯,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上,摆放着色香味俱全的西餐,而他,阮星,系着可爱的围裙,脸上带着些许羞涩又骄傲的笑容,迎接辛苦工作一天的恋人回家。傅韵哲该有多麽感动!一定会把他抱起来转圈圈!说不定还会发朋友圈(虽然傅韵哲的朋友圈常年长草)炫耀!光是想想,阮星就兴奋得在沙发上打了个滚。
说干就干!阮星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打开了美食APP。他的目标非常明确:要搞就搞个大的!普通意面番茄炒蛋怎麽能配得上他阮小少爷的首次正式下厨?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道看起来极其高级丶难度系数五颗星的菜肴——惠灵顿牛排。图片上的牛排外酥里嫩,蘑菇酱浓郁,酥皮金黄,旁边搭配着芦笋和小番茄,堪称艺术品。
“就是它了!”阮星信心满满,立刻下单了所需的所有食材:顶级的菲力牛排丶昂贵的帕尔玛火腿丶新鲜的蘑菇丶复杂的香料丶还有制作酥皮需要的各种面粉黄油……购物车金额惊人,但他眼都没眨。他甚至顺便订购了最好的香槟丶蜡烛丶鲜花和一套新的烛台。
食材很快被送上门。阮星摩拳擦掌,将iPad支在厨房中岛台上,播放着详细的教学视频。他换上了一条印着小熊图案的围裙(与他炫酷的发色形成奇妙反差),深吸一口气,仿佛即将踏上战场。
“首先,准备蘑菇酱。”视频里的厨师语气轻松。
阮星点头,拿出料理机,将清洗好的蘑菇丶洋葱丶大蒜一股脑儿塞进去。他忽略了视频里“稍微切块”的提示,觉得料理机足够强大。按下开关,“嗡——”一声巨响,料理机疯狂震动,蘑菇块四处飞溅,有些甚至粘在了天花板上。阮星手忙脚乱地关掉,看着里面有些打得太碎有些还是块状的混合物,皱了皱眉:“嗯……应该差不多吧?”
接下来是炒干蘑菇酱里的水分。热锅,放黄油。阮星对“适量”这个词深恶痛绝,他凭感觉切了一大块黄油扔进锅里。黄油迅速融化丶冒泡丶然後……颜色开始变深丶变黑。“糟了!火太大了!”他赶紧把蘑菇混合物倒进去,“刺啦”一声,油星四溅,烫得他跳起来,差点把锅铲扔了。浓烟开始升起,烟雾报警器发出尖锐的预警声,阮星慌忙找椅子爬上去,用毛巾对着报警器猛扇风。
好不容易平息了报警器,锅里的蘑菇酱已经呈现出一种可疑的焦褐色,并且粘在了锅底。阮星加水,试图拯救,结果变成了糊状。他尝了一口,脸皱成一团:“好苦……”
但他没有放弃!“也许加了火腿和牛排就好了!”他乐观地想。
处理牛排更是灾难现场。视频里说要用盐和黑胡椒腌制。阮星拿出了研磨瓶,对着牛排一顿猛搓,盐和胡椒像雪花一样落下,几乎要把牛排埋起来。“入味,要入味!”他自言自语。然後用帕尔玛火腿包裹牛排,这一步还算顺利,虽然火腿被他扯破了几处。
最挑战的是用酥皮包裹。解冻好的酥皮非常脆弱,阮星笨手笨脚地想把它裹在牛排外面,不是这里破了,就是那里露馅。酥皮被他捏得不成样子,黏糊糊地沾了满手。最後包裹好的“惠灵顿牛排”,形状怪异,表面的酥皮厚薄不均,像个发育不良的变异面包。
而此时,厨房已经一片狼藉。料理台上撒满了面粉丶蘑菇碎丶黄油渍,地上是水渍和掉落的食材,几个锅碗瓢盆堆在水槽里,那个炒蘑菇酱的锅底已经糊了一层黑炭般的东西。阮星的小熊围裙也变成了抽象画,脸上不知道什麽时候蹭上了面粉和酱汁,像只偷吃失败的小花猫。
他看着烤箱屏幕上复杂的温度和时间设定,一咬牙,凭感觉设定了220度,30分钟。“高温快烤,肯定外酥里嫩!”他把那个形状诡异的“杰作”塞进了烤箱。
然後,他开始准备配菜。洗芦笋,掰掉根部。他用力过猛,把一根芦笋掰成了两截。切小番茄,番茄滚来滚去,他差点切到手。煮意面,水放少了,扑锅了,燃气竈台又是一片狼藉……
烤箱里渐渐飘出味道……一开始是黄油的香气,阮星还满怀期待。但很快,味道变得焦糊,浓烟从烤箱门的缝隙里钻出来,越来越浓。阮星慌了,想打开烤箱看看,结果被烫到了手指,尖叫一声缩回来。烟雾越来越浓,整个开放式厨房乃至客厅都开始被烟雾笼罩。烟雾报警器再次歇斯底里地响了起来。
就在这一片混乱丶浓烟滚滚丶阮星对着烤箱里那个已经黑乎乎丶酥皮炸裂丶惨不忍睹的“惠灵顿牛排”欲哭无泪时,公寓门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傅韵哲结束了今天最後一个庭审,带着一丝疲惫推开了家门。他习惯性地松了松领带,然而,预想中恋人扑上来的欢迎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烈刺鼻的焦糊味扑面而来,以及尖锐的报警器噪音。
傅律师的脚步顿在玄关,金丝眼镜後的锐利目光瞬间扫过客厅,最终定格在如同灾难片现场的厨房。他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仅仅三秒,超强的专业素养和处变不惊的能力让他迅速恢复了冷静。他甚至没有换鞋,径直走向烟雾的中心。
他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厨房里烟雾弥漫,竈台丶中岛一片狼藉,他的小男友阮星,顶着一张五彩斑斓的小花脸,头发凌乱,小熊围裙上污渍斑斑,手里还举着一把沾满黑色物质的锅铲,正对着烤箱里一团黑乎乎的不明物体发呆,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不知所措,像一只在废墟里迷路的小动物。
听到脚步声,阮星擡起头,看到傅韵哲,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委屈:“傅傅……我……我想给你做惠灵顿牛排的……”
傅韵哲的目光首先落在阮星微微发红的手指上(被烤箱烫的那一下),他快步上前,无视周围的混乱,一把抓住阮星的手腕,仔细检查:“烫到了?”语气是惯常的冷静,但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阮星扁着嘴,点点头,又摇摇头:“没事……就是碰了一下。可是牛排……”他更关心他的“杰作”。
确认只是轻微发红无大碍後,傅韵哲才松了口气。他没有立刻去看那团黑色的东西,而是有条不紊地开始处理现场。他先是果断关闭了烤箱和燃气总阀,然後大步走到客厅,利落地关掉了还在尖叫的烟雾报警器(他知道开关在哪里)。接着,他走到阳台,将所有的窗户都开到最大,让傍晚的凉风迅速灌入,驱散浓烟。
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处理过无数比这更棘手的局面。做完这些,他才重新回到厨房,挽起昂贵衬衫的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先是拿起烤箱手套,冷静地取出那个已经堪称“碳基生命体研究样本”的惠灵顿牛排,直接丢进了垃圾桶。然後,他开始收拾残局。他没有责怪,没有抱怨,甚至没有问“你到底在干什麽”,只是沉默地丶高效地行动起来。清洗糊掉的锅具,擦拭溅满油污的台面,将散落的食材归类,该扔的扔,该收的收。
阮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後,想帮忙又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像个做错了事等待家长发落的小孩子,只能小声嘟囔着解释自己的宏伟蓝图和失败过程:“我看视频学的……本来想给你惊喜……那个蘑菇酱不知道为什麽就糊了……烤箱温度可能太高了……”
傅韵哲一边用力刷着锅底焦黑的物质,一边听着他絮絮叨叨。直到将最顽固的污渍处理掉,水槽暂时恢复整洁,他才直起身,转过身,看着眼前这只垂头丧气的小花猫。他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不是责备,而是温柔地揉了揉阮星那头因为忙碌而更加凌乱的粉紫色头发,指尖拂过他脸颊上的面粉印子。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深沉的丶几乎要将人溺毙的纵容:“星星,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很惊喜。”他顿了顿,看着阮星瞬间亮起来的眼睛,继续用他那低沉平稳的嗓音说,“但是,下次想吃什麽,告诉我,我来做。或者,我们直接出去吃,好吗?我不想你受伤,也不想你难过。”
这比任何责备都让阮星感到羞愧和感动。他鼻子一酸,扑进傅韵哲怀里,把脏兮兮的脸埋进他带着淡淡木质香和法庭上沾染的些许墨水气息的衬衫里,闷闷地说:“对不起嘛……我把厨房搞得一团糟……晚餐也泡汤了……”
傅韵哲接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仿佛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晚餐没关系。”他拿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了一家他们常去的丶需要提前数月预订的米其林三星餐厅的电话,简短地说了几句,似乎是动用了一些关系,很快搞定。“半小时後送到。”
然後,他松开阮星,指了指浴室:“现在,你去把自己收拾干净。这里我来处理。”
阮星乖乖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去了浴室。
当阮星洗去一身疲惫和污渍,换上干净舒适的家居服,香喷喷地走出来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厨房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整洁明亮,如果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焦糊味,几乎看不出刚才经历了一场浩劫。而餐厅里,烛台已经点燃,摇曳着温暖的光芒,他买来的鲜花插在花瓶里,散发着幽香。餐桌上铺好了洁白的桌布,摆放着精致的银质餐具。
门铃响起,餐厅的外卖准时送达。穿着制服的侍者将一道道精美的菜肴摆上桌:真正的丶由大师制作的惠灵顿牛排(酥皮金黄,切开後肉质粉嫩),香煎鹅肝,芦笋沙拉,还有精致的甜点。傅韵哲甚至开好了那瓶阮星买的香槟。
傅韵哲也换下了衬衫,穿着简单的灰色羊绒衫,卸去了法庭上的凌厉,显得温和而居家。他替阮星拉开椅子,然後在他对面坐下。
阮星吃着米其林大厨堪称艺术品的料理,味道无可挑剔。但他的目光,却更多地停留在对面那个系着那条可爱小熊围裙(刚才收拾厨房时戴上的)丶刚刚拯救了厨房和这个混乱夜晚的傅韵哲身上。烛光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在他眼底投下温暖的光影。
这一刻,阮星忽然觉得,嘴里这价值不菲的美味佳肴,都比不上傅韵哲那句“你的心意我收到了”,比不上他默默收拾残局时的沉稳背影,比不上他此刻在烛光下看着自己时,那深不见底的纵容和温柔。
这顿烛光晚餐,虽然过程曲折,结局却远比阮星想象中更加完美。他或许永远也成不了厨艺精湛的“贤惠Omega”,但他无比确信,傅韵哲就是他最想要丶也最适合他的那个Alpha。而傅韵哲看着阮星那双在烛光下比任何星星都亮的眼睛,心想,偶尔这样一场小小的丶充满烟火气的“灾难”,似乎也不错。至少,他看到了他的心星,有多麽努力地想要对他好。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