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偷偷抬眼,见姜溯正低头看她,眼里的笑意比帐外的日光还要暖,立刻往他怀里缩了缩,把脸埋进他的衣摆——反正有姜溯在,装委屈也没关系。
宋廷渊看着这一幕,无奈又好笑。
他知道乌若不是真的柔弱,斗蛊场里杀出来的孩子,骨头里都带着狠劲,可在姜溯面前,她永远是那个需要被护着的小丫头。
他低头在姜溯耳边轻语:“你啊,迟早把她惯得无法无天。”
姜溯侧头看他,眼底闪着狡黠的光:“惯坏了才好,这样就没人敢欺负她了。”
…………
夜渐深,营地里的喧嚣渐渐沉下去,只有巡营士兵的脚步声偶尔从帐外经过,伴着晚风拂过帐帘的轻响。
烛火在案头跳动,将姜溯低头看军务的身影投在帐壁上,笔尖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格外清晰。
帐帘被轻轻掀开,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宋廷渊走了进来。
他卸了甲胄,只穿件月白里衣,墨发松松束在脑后,刚巡完营的脸上带着几分倦意,却在看到案前身影时,脚步放轻了些。
姜溯抬头看他,放下笔揉了揉眉心:“回来了?狼牙营的弟兄都安置好了?”
宋廷渊没应声,走到案边站定,目光落在姜溯握着笔的手上——指尖沾了点墨渍,指节因为连日握笔微微泛红。
他忽然想起白日里乌若拉着姜溯衣角撒娇的样子,喉结轻轻滚了滚,学着那模样,伸出指尖,轻轻勾了勾姜溯的衣袖。
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姜溯一愣,抬眼看向他:“怎么了?手凉?”说着就要去握他的手。
宋廷渊却往后缩了缩手,没让他碰到,反而微微低下头,眼帘垂下,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他学着乌若傍晚那副模样,声音放得又轻又低,带着点刻意的委屈:“累。”
一个字,说得又轻又软,和他平日沉稳的语调截然不同。
姜溯这下是真愣住了,手里的笔都停在半空。
他盯着宋廷渊看了半晌,见对方依旧垂着眼,耳廓却悄悄泛红,忽然反应过来,眼底漫开忍俊不禁的笑意:“累了就去榻上歇着,我这还有两封军报没看完。”
宋廷渊却没动,反而往前凑了半步,这次不再勾衣袖,而是轻轻拉住了姜溯的手腕,指尖还像乌若那样,轻轻晃了晃。
他抬眼看向姜溯,眼底没了平日的冷冽,反而映着烛火的光,亮闪闪的,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执拗:“手疼。”
姜溯低头看向自己被拉住的手腕,又看了看宋廷渊——这位在云州峡谷里挥刀砍活尸都面不改色的世子,此刻正拉着他的手,说“手疼”?
他强忍着笑,反手握住宋廷渊的手,指尖摩挲着他掌心的薄茧和刀伤:“哪只手疼?巡营时被兵器磕到了?”
宋廷渊被他握住手,身体僵了僵,却没松开,反而得寸进尺地往前又靠了靠,额头轻轻抵在姜溯的肩窝,声音闷在布料里,带着点含糊的鼻音:“都疼。砍活尸砍的,握缰绳握的。”
这下姜溯是彻底忍不住了,低低地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肩窝传过去,弄得宋廷渊耳廓更红了。
他放下笔,转过身正对着宋廷渊,伸手捏了捏他泛红的耳垂:“宋世子这是学谁呢?”
宋廷渊被戳穿,索性也不装了,却依旧拉着他的手没放,只是抬头时,眼底的委屈变成了直白的控诉:“她拉你衣角,你就给她糖吃;她蹭你怀里,你就给她揉头发。”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累了一天,你都不问问我要不要歇歇。”
这话说得又直白又带着点孩子气的不满,倒把姜溯的笑意都柔成了心疼。
他伸手将人揽进怀里,指尖穿过宋廷渊的发丝,轻轻揉着他的后颈:“是我的错,没顾上你。”
帐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宋廷渊把脸埋在姜溯颈窝,紧绷了一天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其实他哪有那么累,只是看着姜溯对乌若那般温柔,心里忽然也想尝尝被这样对待的滋味。
“军报明天再看。”宋廷渊闷闷地说,伸手关掉案上的烛台,帐内顿时暗了下来,只剩月光从帐缝里漏进来,“陪我躺会儿。”
姜溯被他半拖半拽地拉到榻边,刚躺下,就被宋廷渊紧紧抱住了腰。
对方像只找到温暖巢穴的大型犬,把脸埋在他胸口,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却还不忘在他腰间蹭了蹭,像在确认他不会跑。
姜溯失笑,抬手继续揉着他的后颈,指尖划过他脊椎的弧度:“下次想学乌若撒娇,直接说就好,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宋廷渊在他怀里闷哼一声,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抱得更紧了些。
帐外的风还在吹,巡营的脚步声远了,营地里只剩下虫鸣和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姜溯低头看着怀里闭眼假寐的人,指尖轻轻描摹着他的眉眼,忽然觉得,比起战场上的锋芒毕露,这样带着点笨拙撒娇的宋廷渊,更让人心头发软。
攻城
天还没亮透,颂州城外的联营已燃起漫天火把。
拓跋烈跨坐在枣红马上,虎贲营的重甲步兵列成三列方阵,巨斧与盾牌相撞的闷响震得地面发颤。
他扯掉头盔扔给亲卫,露出满是胡茬的脸,嗓门比晨钟还响:“弟兄们!城里的狗贼没粮没水,撑不了半个时辰!等会儿城门一开,都给老子挺起腰杆——咱们是来接收城池的,不是来砍菜帮子的!”
士兵们轰然应和,甲胄碰撞声里混着粗粝的笑骂。姜溯站在高坡上,看着虎贲营的银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指尖在舆图边缘轻轻敲击:“阿木尔的斥候确认了,城楼上只有两队弓箭手,林守将把主力都调去守粮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