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璀璨的灯火,“您看,那些祈福的百姓就是最好的盾牌。姜溯在乎民心,比在乎胜利更甚,这是他的软肋,也是您现在唯一的依仗。”
乌莫皱眉:“可百姓怎么挡得住刀箭?”
“挡不住刀箭,却能挡住姜溯的决心。”谢知絮转过身,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他不是您,做不到为了赢不择手段。当年他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阶下囚,敢违抗您的命令,如今更不会让箭火烧到百姓身上。”
“这三天,您尽管让禁军躲在百姓后面守城,姜溯投鼠忌器,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萧胤的脸色稍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椅扶手:“你倒是把他看得透彻。”
“毕竟,我研究过他所有的策论。”谢知絮淡淡道,“他的权谋手段确实厉害,可惜心太软,成不了真正的帝王。”
她顿了顿,语气恢复平淡,“三天后,我会带着药引离开。至于您能不能撑过这三天……就看乌少主的蛊虫,能不能让姜溯的‘仁义’变成笑话了。”
乌莫被点名,立刻挺直脊背:“陛下放心!我会让蚀骨蛾爬满城墙,让姜溯知道,跟巫蛊世家作对的下场!”
“好。”萧胤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三天。三天内你若敢踏出皇城,朕定让你日夜受虫噬之苦!”
谢知絮微微颔首,没接话,转身走出金銮殿。殿外的夜风卷着远处的喧嚣而来,她抬头望向那片金碧辉煌的灯火,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
三天,够了。
…………
联军主营帐内的烛火已燃到第三根,舆图上昭京的轮廓被姜溯的指尖划得发毛,却依旧找不到一个稳妥的突破口。
“他娘的!这萧胤是把皇城裹成铁壳子了!”拓跋烈把巨斧往地上一顿,震得帐顶落下来几片灰,“飞羽营的弟兄扒着城墙砖缝往里瞅,都能被城楼上的弩箭射穿指甲盖!”
阿木尔蹲在角落,指尖在地上画着看不懂的符号,这是他焦虑时的习惯。
“水道入口被灌了铅水,城墙根的暗渠全堵死了。教坊司、御膳房、甚至茅厕都有暗哨,穿成百姓模样的斥候刚走到朱雀大街,就被便衣拿下了。”
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挫败感,“他们好像……知道我们要从哪钻似的。”
沐慎行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眉峰微挑:“总不能困死在这儿。萧胤的活尸和蛊虫虽厉害,可昭京粮草撑不了多久,咱们耗得起——”
“耗不起。”宋朝尘打断他,指尖点在舆图上的粮道,“谢知絮的活尸不用吃饭,乌莫的蛊虫靠精血就能活。拖到最后,城外的流民会先反,到时候不用萧胤动手,咱们就得先乱。”
宋廷渊的手按在姜溯肩上,能感觉到他指节抵着舆图的力道。“再想想别的法子,比如……”
“没有别的法子。”姜溯抬头,眼底泛着红血丝,“昭京的城防本就是我当年监修的,知道所有死角和密道。可萧胤登基后又加了三层暗哨,连排水口都装了转刀,除非……”
他顿住了,后面的话太冒险,连自己都觉得荒唐。
帐内陷入死寂,只有烛火噼啪作响。慕月按在刀柄上的手松了又紧,孟宁偷偷看了眼沐慎行,见他也皱着眉,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帐帘被人用剑挑开,带着股江南的潮湿气。
柳惊鸿站在门口,青绿色的裙裾沾了些尘土,手里还提着个半旧的木箱,见帐内众人都望过来,反倒笑了:“怎么?不欢迎我这个远客?”
“柳儿姐?”姜溯猛地站起来,眼底的疲惫瞬间被惊取代,“你怎么来了?云泽那边……”
“放心,老头子和肆九都好。”柳惊鸿把木箱往案上一放,打开来里面竟是几叠账簿,“肆九那孩子聪明,跟着伯父学记账,把赤驼铃在云泽的分号打理得井井有条,连老掌柜都夸他心思细。”
她拿起最上面的账册晃了晃,“我来之前,他还让我给你带句话,说账本比兵书好懂,劝你别总跟自己较劲。”
姜溯接过账册,指尖抚过上面稚嫩的字迹,心头一暖,紧绷的神经松了大半。宋廷渊适时给她倒了杯热茶:“柳掌柜一路辛苦,快坐。”
“不坐了,正事要紧。”柳惊鸿呷了口茶,目光扫过帐内众人,最后落在舆图上,“看你们这愁眉苦脸的样子,是拿昭京没办法了?”
拓跋烈性子急,抢着道:“可不是!那城防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柳惊鸿笑了,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铜铃,轻轻晃了晃,铃声清越:“谁说飞不进去?我在里面养了好几只‘蝴蝶’呢。”
众人都是一愣。姜溯最先反应过来,瞳孔骤缩:“柳儿姐,你……”
“一年前我就瞧着萧胤不对劲,”柳惊鸿指尖敲着案几,语气轻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便让赤驼铃的姑娘们借着商队进了昭京。她们有的开绣坊,有的做厨娘,最出息的那位,现在在教坊司弹琵琶,据说萧胤的近侍都爱听她的《秋江月》。”
她从木箱底层抽出张叠得整齐的素笺,上面用胭脂写着几行娟秀的字:“这是昨日刚送出来的信,说皇城西侧的火药库换了新守卫,夜里戌时换岗,换岗时会熄灭半数灯笼。”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叹。
阿木尔猛地站起来,差点带翻身边的水盆:“教坊司……”
“别小看她们。”柳惊鸿收起素笺,眼底闪过锐利的光,“赤驼铃的姑娘们,琴棋书画是本事,偷梁换柱、传递消息更是看家本领。半年前我就让她们在城里站稳脚跟,现在别说火药库,就是萧胤的龙椅垫了几层棉絮,我都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