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皇城的覆灭,这两个棋子的结局,从来都不在她的计划里。
她要的,从来只有那碗能让亡夫睁眼的精血而已。
中计
昭京城南的官道上,马车轱辘碾过碎石的声响格外刺耳。
谢知絮坐在车厢里,指尖摩挲着那只装着精血的白玉碗,车窗外传来的厮杀声已渐渐远去,她离出城只剩最后一段路。
“吁——”
马匹突然受惊长嘶,马车猛地停下。
谢知絮掀开轿帘,就见前方的路口站着数道身影,为首的姜溯白衣染尘,手里的长剑斜指地面,剑尖还滴着血珠。宋朝尘站在他身侧,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后的亲兵已将马车团团围住。
“谢医师倒是走得匆忙。”姜溯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药箱上,“不等皇城彻底破了,喝杯庆功酒再走?”
谢知絮缓缓下车,白大褂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她看了眼围上来的亲兵,又看了眼姜溯紧握剑柄的手,忽然笑了:“姜公子拦我,是想为那些死在活尸手里的百姓报仇?还是为了你们北疆牺牲的那些士兵?”
“都有。”姜溯上前一步,剑尖几乎抵到她的咽喉,“你用活人炼药,操控活尸残害无辜,手上沾的血比萧胤还多,今天别想活着离开。”
“杀了我?”谢知絮非但不惧,反而笑得更轻,“杀了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平白多一具尸体,还得脏了你们的剑。”
她从药箱里取出个漆黑的骨哨,在指尖轻轻转动,“倒是我,能给你们一样东西,或许能救不少人的命。”
“这是什么?”
“控制活尸的骨哨。”
谢知絮掂了掂骨哨,语气漫不经心,“城南角楼里关着三百只活尸,是我留给萧胤的‘后手’。三天后它们会破门而出,到时候昭京城里的百姓……怕是要遭殃了。”
她顿了顿,看着姜溯骤然紧绷的脸,继续道:“这骨哨能让它们停下来。只要你们放我走,骨哨归你们,用不用随你们便。是救一城百姓,还是杀我泄愤,你们选。”
…………
空气瞬间凝固,亲兵们的目光都落在宋朝尘身上。
姜溯侧头看向身侧的人,后者正望着远处的昭京城,玄色披风下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大哥。”姜溯的声音低了些,“你决定。”
宋朝尘缓缓转头,目光扫过谢知絮那张毫无惧色的脸,又看向姜溯眼底的挣扎。
他知道姜溯恨谢知絮,恨她视人命如草芥,恨她用活尸造成的无数惨剧。可他更清楚,城南角楼的三百只活尸一旦失控,刚刚安定的昭京会瞬间变成人间炼狱。
“骨哨真的能控制活尸?”宋朝尘的声音沉稳,听不出情绪。
谢知絮将骨哨抛到他面前,铜铃般的哨身在空中划过弧线,被宋朝尘稳稳接住。“当然,吹三声长音,他们就会陷入沉睡。”
她拍了拍药箱,“信不信随你,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
宋朝尘捏着骨哨,指尖能感受到上面冰凉的纹路。他看向姜溯,见对方微微点头,终于深吸一口气:“放她走。”
谢知絮冲宋朝尘微微颔首,转身正要上车,却被姜溯叫住:“值得吗?”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为了一个死人,害死这么多活人,值得吗?”
谢知絮的脚步顿住,她回头看向姜溯,眼底第一次有了波动,不再是全然的冷漠,而是带着一丝近乎疯狂的执念:“如果宋廷渊死了呢?”
她一字一句,像针一样扎进人心:“你会怎么办?”
姜溯的脸色瞬间惨白,握着剑柄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仿佛看到宋廷渊倒在血泊里的样子,看到自己抱着他冰冷的身体,在漫天火光里失去理智——他不敢想,也不能想。
“人各有执念。”谢知絮收回目光,拉开车门,“你们的执念是天下苍生,我的执念是他。谁也没比谁更高尚。”
马车轱辘再次转动,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姜溯站在原地,望着扬起的烟尘,胸口剧烈起伏。
宋朝尘走到他身边,将骨哨塞进他手里:“她的话别往心里去。”
姜溯握紧骨哨,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冷静。
他看向昭京城的方向,那里的厮杀声已经平息,朝阳正从城楼后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残破的城墙上,映出一片劫后余生的寂静。
“去城南角楼。”姜溯翻身上马,声音恢复了沉稳,“别让那些活尸,毁了我们好不容易守住的城。”
宋朝尘点头跟上,马蹄声在官道上响起,朝着城南方向疾驰。骨哨在姜溯掌心微微发烫,谢知絮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他却不再动摇——有些执念,注定要背负血债;而有些责任,必须有人承担。
他们选择了后者,哪怕要放过仇人,哪怕要背负骂名,也要护住这一城百姓。
这或许不是最解气的选择,却是此刻最该做的选择。
…………
城南角楼的木门早已腐朽,姜溯推开门时,灰尘在晨光里纷飞,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尸臭。
三百只活尸整齐地靠墙而立,青灰色的皮肤在阴影里泛着冷光,双目紧闭,竟真如谢知絮所说那般安静,像一尊尊丑陋的泥塑。
“大哥,你带人守住门口。”姜溯握紧骨哨,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我去试试。”
宋朝尘点头,挥手让亲兵守住楼梯口,玄色披风在穿堂风里轻轻摆动。“小心些,不对劲就立刻撤出来。”
姜溯深吸一口气,走到角楼中央,举起骨哨凑到唇边。按照谢知絮的说法,三声长音就能让活尸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