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若接过银哨,和匕首并排放在枕边,对着沐慎行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光。
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宋朝尘掀帘而入,看到榻上的乌若,脚步顿了顿,“醒了?”
乌若对着他比划了个问好的手势,宋朝尘微微颔首,目光在帐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沐慎行身上:“你的伤怎么样了?医官说你昨天换药时又偷跑出去找孟宁了?”
沐慎行干咳两声:“这不是听说小丫头醒了,着急过来看看嘛。再说有孟宁给我涂药,好得快。”
孟宁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瞪道:“就你理由多!待会儿回去还得换药,再敢乱动我就把你绑在榻上!”
“好啊,”沐慎行低笑起来,故意凑近他耳边,“你绑我。”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孟宁的脸“腾”地红了,转身就去追打他,帐内瞬间响起一片笑声。
乌若看着打闹的两人,又看了看宋廷渊和姜溯相视而笑的眼神,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她虽然听不见这热闹的笑声,却能看懂他们眼底的暖意,这种被人护在怀里的感觉,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
这些人眼里没有怜悯,没有算计,只有真切的关心。她想起在巫蛊世家时永远冰冷的石墙,再看看眼前这些温暖的笑脸,突然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乌若知道,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孤单一人了。
她有家了。
尾声(二)
昭京的夜被灯火点亮时,军府的宴会厅早已人声鼎沸。太液池的余烬刚清,皇城的硝烟未散,这场迟来的庆功宴便带着劫后余生的暖意,将连日的紧绷与疲惫都融化在酒香里。
厅内红绸高悬,案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拓跋烈举着酒坛与苍狼营的士兵划拳,粗犷的笑声震得梁上灯笼摇晃;老涛陪着乌若坐在角落,耐心地教她用筷子夹菜,小丫头学得认真,鼻尖沾了点酱汁也不自知;柳惊鸿端着酒杯穿梭在席间,与商户代表们谈笑风生。
孟宁显然喝多了。少年将军脸颊绯红,正扒着沐慎行的肩膀傻笑,手里的酒杯晃得酒液四溅:“沐、沐慎行,我跟你说,当年我第一次上战场……”话没说完就打了个酒嗝,脑袋一歪靠在对方肩上,嘴里还嘟囔着“葡萄酿真好喝”。
沐慎行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对旁边想过来劝酒的亲兵摆手:“我们小将军喝多了,我先送他去偏厅歇着。”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打横抱起,孟宁像只温顺的小猫似的往他怀里缩了缩。
姜溯坐在主位旁,看着这热闹的景象,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宋廷渊坐在他身侧,不停往他碗里夹菜,低声道:“少喝点酒。”说着不动声色地将他面前的酒杯换成了温热的米浆。
“知道了。”姜溯无奈地看他一眼,却还是将米浆喝了下去。
宴席过半,沐慎行安顿好孟宁,又端着酒杯走了回来。他月白锦袍衬得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惯有的戏谑笑意,径直走到宋家兄弟和姜溯面前,满满斟了杯酒:“大殿下,世子,姜先生,我敬你们一杯。”
宋朝尘挑眉:“这杯酒敬得突然,怕是有事相求?”
沐慎行哈哈一笑,仰头饮尽杯中酒,抹了把嘴道:“还是大哥精明。实不相瞒,确实有事想跟几位商量。”
他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姿态随意却眼神认真,“先说正事,西域那边我已经让人传了信,雪山脚下的庄园收拾好了,暖炉都备足了,保证比昭京暖和。”
宋廷渊了然,嘴角噙着笑:“所以?”
“所以啊,”沐慎行指尖敲着桌面,慢悠悠道,“西域现在安稳得很,商路通了,部落也都归顺了,比当年咱们联盟时还太平。以前承诺给西域的三座城池,我跟长老们说了,不用划了——”
姜溯微微一怔:“为何?那是北疆当初答应的盟约。”
“嗨,都是自家人,算那么清做什么。”沐慎行笑得狡黠,“孟宁是北疆的孩子,你们就是他的家人。我把他带回西域,哪能还占着北疆的城池?这不是打自己脸嘛。”
他话锋一转,语气郑重了些,“我是想,往后西域和北疆得常来常往,通商也好,联姻也罢,总得亲上加亲才好。”
宋廷渊与姜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这小子绕了半天,无非是想求个准话,让他把孟宁带走。
“孟宁虽是北疆遗孤,但我们待他如亲弟。”宋朝尘放下酒杯,声音沉稳,“你若真心待他,西域路远,我们不拦着。但你要记住,他性子烈,受不得委屈,往后若在西域受了半点气——”
“宋大哥放心!”沐慎行立刻保证,拍着胸脯道,“我沐慎行对天发誓,这辈子就护着他一个,他要天上的月亮我都想办法摘,要是让他受委屈,你们把我绑回昭京打板子!”
姜溯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终是笑了:“他喝醉时说想去西域看大漠孤烟,你记得带他去。”
“一定一定!”沐慎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又斟了杯酒,“多谢几位成全!这杯我再敬你们!”
宋廷渊端起酒杯与他碰了碰,眼底是兄长对弟弟的纵容:“路上照顾好他,常寄信回来。”
“得嘞!”沐慎行欢天喜地地饮了酒,又转身去给拓跋烈他们敬酒,脚步轻快得像踩在云端。
…………
宴席散时已近深夜。宾客渐散,士兵们收拾着杯盘,厅内的喧闹渐渐沉淀为温暖的余韵。宋廷渊牵着姜溯的手,避开喧闹的人群,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深秋的御花园寂静无声,只有晚风卷着落叶掠过石阶,发出沙沙的轻响。月光透过疏朗的枝桠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宋廷渊将姜溯圈在怀里,后背抵着微凉的宫墙,低头吻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