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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贰（第2页）

巨大的酸楚无声上涌，视线迅速被水汽模糊。

鹤书未及反应，一滴温热的泪便已挣脱眼眶，沿着清瘦的脸颊滑落，悄无声息地没入衣襟。

坐在对面的青年顿时显出手足无措的慌乱。

他毫无迟疑，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伸出手，指尖带着山野劳作留下的粗粝，却极其轻柔地拂过那道湿润的痕迹，小声地哄道：

“不哭丶不哭……”

语气里满是真诚却茫然的关切。

这纯粹的温柔，这似曾相识的举动，如同最锋利的刃，剖开了他强自忍受的坚硬外壳。

鹤书的泪意非但未能止住，反而如同决堤，更多的泪水汹涌而出，连绵不绝。

他猝然闭上眼，偏过头，试图避开那令人心碎的温度。

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将所有几欲冲出口的哽咽死死压抑在胸腔之内，发不出一点声音。

为什麽……为什麽偏要在他终于下定决心放下的时候，让他再次遇见这些……

单薄的肩线在漫天落花中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青年愈是温柔地拭慰，便愈衬出失去的刻苦铭心，愈是关心慌乱，那在阳光下与旧影重叠的模糊轮廓便愈发明亮逼真，也愈加……

遥不可及。

对方见鹤书泪落不止的模样，迟疑了一瞬，继而倾身过来，张开双臂，带着试探，轻轻地将鹤书拥入怀中。

一只手环过他的肩背，另一只手则生涩又笨拙地丶一下一下拍抚着他的後背，如同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鹤书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呼吸：

“我叫……无名。”

他尽力让语调听起来平静，擡手抹去脸上的眼泪，从对方温暖到令人留恋的怀抱中轻轻退开。

此刻，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既然能与青山的转世再次相遇，便是缘分未决。那麽，陪他安稳走完这一生，或许是自己所能做的最後一件事。

只要守住心防，不再过分沉溺，也不再插手凡俗之事，就应当……无妨。

但当务之急，是必须弄清楚青山为何是这般神智不全的状态。

他们之间的恩怨明明已经清偿，即使这一世并非大富大贵，也至少该是个心智健全的普通凡人才对。

眼下这般情形，定是其中是出了什麽意想不到的岔子……

看来，必须尽快找到玄通子问个明白。或许，那寺中的土地公澄观，会知道这老山魈的踪迹。

鹤书低下头，暗自将纷乱的思绪理清。

“无名丶无名……”

青山全然不知鹤书心中的千回百转，笑容依旧澄澈如初。

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不知为何，眼中突然迸出极其明亮的光彩，开心地说道：

“青山丶终于找到丶无名！”

鹤书被他这声拉回现实，强扯出一个酸涩的笑来，

“青山先前……为什麽要叫我‘仙子’呀？”

他一边问，一边牵起对方的手站起身，打算先将人送回家去。

“白发丶白发。”

青山乖巧地跟着鹤书走出小院，擡手指了指他披散在肩上的灰白长发。

鹤书的目光随之垂下，心下恍然，是自己大意了。

出关後本以为不会再频繁接触凡人，便未曾费心染黑头发，连障眼法也没施，谁知竟会阴差阳错遇见青山的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