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笑了笑,神色自然,言语中带着几分家常的无奈与牵挂,
“姐妹多年未见,内子心中甚是思念,这才不远千里前来省亲。一路车马劳顿,已走了三月有馀了。”
士兵闻言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窗帘紧闭的车厢,例行公事道:
“车里就一人?掀开帘子看看。”
青山并无半分慌乱,顺从地退开半步,擡手轻轻掀布帘一角。
晨光熹微,斜斜投入略显昏暗的车厢,里面倚靠着一个披散着墨黑长发的身影,披着件素色斗篷,面容大部分隐在阴影里,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下巴。
那士兵眯起眼,探身欲仔细察看。
恰在此时,车里的人似乎被惊扰,微微动了一下,如瀑的长发从肩头滑落,露出了半张清俊的侧脸。
那眉峰略显英气,但微垂的眼尾与浓密纤长的眼睫却又奇异地糅合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娇气。
正当士兵心下略感异样,欲再探看时,青山已适时出声,眉头微微蹙起,露出些许忧色:
“见谅,内子水土不服,不慎感染了风寒,正发着热,实在见不得风,怕过了病气给诸位。”
他说着,连忙放下布帘,隔断了探究的视线,转而对着车内温言安抚:
“娘子,你再忍耐片刻,我们马上就能出关,去沉月镇见小黎了。”
“过去罢过去罢!”
後头等待检查的人还很多,士兵见文书无误,也懒得再多费功夫,挥了挥手,将盖了朱印的公凭抛回。
“多谢。”
青山稳稳接住,将其仔细收回了怀中。这还是玄通子特意帮他们弄到的。
猫妖被天兵带走後,他与鹤书就地安葬了傅清乐,一起收养了他的猫儿,又与桑黎通信得知那蝾螈妖不急要寒玉髓,等他魂魄完好,便一路走走停停,半是游玩半是赶路地踏上了还物的行程。
走时还是孟春,如今都快入秋了。
青山感慨着,跳上车辙,轻轻抖动起缰绳,驾着马车辘辘驶出了城门洞。
刚驶上官道,身後的布帘便被人从里面悄悄掀开道缝隙,车内传来一声压低嗓音的埋怨:
“谁是你家娘子……”
语气里带着几分虚张声势的羞恼。
青山闻声回首,恰好与帘缝後那双微微睁大的眼睛对视上,瞧见对方眼中掠过的星点水光,潋滟可爱,竟比晨露还要清亮几分,他忍俊不禁,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权宜之计,无名可莫要怪罪。”
“嘁,油嘴滑舌!”
帘後人轻斥一声,却并无多少怒意。
青山扭头还想再说些什麽,那布帘却已被鹤书带着些许赌气的意味,“唰”地一声死死合拢了。
碰了一鼻子灰,他只能悻悻转回身,无奈扬声:
“好了无名,再好好休息会吧,昨夜赶路定然乏了。等到地方,我再叫你。”
车内安静了片刻,才传来一声闷闷的回应:
“好好赶你的车……别让桑黎他们等太久……我们已是迟了……”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说话的人似乎真的抵不过疲惫,渐渐沉入了梦乡。
青山没再回话,只是轻轻甩动缰绳,控制着马车的速度又放缓了几分,使得行进更加平稳。
他擡眼望向官道前方扬起的淡淡尘土,唇角无声地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