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未逝前,幼时病恙,无不是师兄前来看顾丶相伴。
榻上之人极缓地转过了双目,鬓发湿。
南荣枭下时用力将女子避转的面转向了自己,几分狠肆地吻上了女子的唇。
他的舌于她口中攫取不断,似报复,似惩戒,又似惊痛。
久久,他抵着榻上女子的额,呼吸相错。语声喑在喉底,隐而不发。“师父可知,我南荣家四百多口人,是死在谁的手上?”
闭目微颤,他道:“可知,我爹娘,是死在谁的剑下?”
脑中忆起了洛阳东街雪胎梅骨後方的朱梅小楼里,梅疏影闻她提及师兄,便冷面寒声,负气所言:“墨然与我,你只能信一个!”
此後相议南荣家灭门案前,梅疏影更与她道:“你若信我,便防着他……”
女子语声已喑,眉间苍白而颤抑,开口之声,几分虚微:“是……师兄……?”
南荣枭惨然一笑:“对。是他。”绵绵无尽的痛与恨涌入心间,语声又何能不恨?
“当年领虞韵致及手下数百尸蛊人,带着乐正无殇丶申屠啸丶公输明丶傅怡卉丶诗映雪,夜入连城,屠我南荣氏满门的人,就是他……”
“那一夜,我看着他执笛站在火中,操控着那些尸蛊人,将我南荣家仆从叔伯老幼,一一射杀……看着他执剑,在公输明等人的护卫下,提剑刺入我爹丶我娘丶我弟弟……还有我自己体内。”声愈喑愈哑,也愈恨。“满地都是……我南荣家之人的血……我爹娘的血……入目所见的所有樱木……都被血浸润……在火与血中绽开了。”
他的痛,他的悲,他的凄,他的恨……刹那间似随着他的声音,都流入了女子心间。
端木若华昏茫间,已伸出手来轻轻环抱住了面前的少年人。欲言,无声,泪随他而落。
“做下这些的人……我南荣氏的血海仇人,就是师父你视之如兄如父的那个人……”语声越发痛苦,也越发凄恨,他拧声道:“实为墨夷氏遗孤的墨然。”
端木若华的神色,一瞬间既凄,又茫。
“师兄原是……前武林之主墨夷氏之後。”
能忆,幼时每见,其目中总有掩不尽的沉郁悲凄……原是和面前少年一样的痛。
可是,他却将此痛,又赋予了别人……
“不错,他是墨夷氏遗孤後人,是真正的墨夷然却。他身边少年,就是侥幸未死,被他养在身边育蛊的我的弟弟南荣静!他已知必死,昨日自愿死在了我弟弟手中剑下!”南荣枭疾言恨道:“若不是为了帮小静解体内那一味阴毒卑劣丶玩弄人心之蛊,我定亲手杀他!以祭连城!”
她许是不该再为那人而殇……只是人心何能自控?心口仍旧疼拧。
既为师兄之死,也为面前少年。
端木若华环搂着面前少年人,闭目抑声,久久,伸手轻抚过南荣枭的背,也低头拭去了自己眼角的泪。
望能了。
望止恨。
望能不复痛。
无论生人,还是逝者。
……
小院中,天色向晚,夜色已临。端木若华不知何时在少年人怀中昏沉睡去,此刻小憩将醒,便听见屋中少年关罢木窗,拿起了行囊。
南荣枭看见榻上之人休憩已醒,拿来出门的衣裙为她更换。
端木若华却于此时,伸手再度推开了他靠近的手。
语声虽轻,却执:“我……”
衣裙攥于指间,南荣枭语声亦拧:“师父又想说,不走麽?”
“我,不能走。”
南荣枭寒声:“我说过!不管你想不想走,我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