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如残雪结为双鲤鱼
天隆十年,十二月初五,荆州多地大雪纷飞,益地南部亦如是。
牂柯郡,毕节城内。
文墨染醒转时,军医领童子二人随侍在旁,见他醒了,马上遣了人去通报。
不多时,巫亚停云领部下数人匆匆来探。
“文大人感觉如何?”
文墨染本就清癯瘦削的脸更见清瘦,气弱地咳了数声後,问明了自己被救的始末。
璎璃丶玖璃适时来探,文墨染郑重以谢,对仍陷羌营的巫二小姐感念良多。
立身在屋内一角的申屠烬,听到盛宴的名,转身大步行出了屋。
巫亚停云同时低头,目中痛色难掩。在此之前,当下身在毕节城内的巫山秋雨得讯巫聿胜艳之事,数次要独闯羌骑大营去救,皆是被她强行拦下。
申屠烬更是伤愈之初丶甫能下榻便要再闯羌营,被她一言以斥:“羌骑大营岂是一人一骑想闯就能闯的?!你将叶齐丶虎女丶十数万羌兵至于何地?!先前若非你鲁莽去救,却身陷囹圄,她何至于为了救你委屈求全,甚至不惜委身于一介羌族竖子?!”
申屠烬听罢睁目极震,惨白着一张脸呆在了原地。
纵身边幼狼如何拱蹭于他,都久久未能回神。
此後虽仍旧数次放出狼群去探查羌营四周水草地势及要素,却未再兴独闯救人之举。
他心下自是如同火煎一般,但想到巫亚停云的话丶想起那日羌营刑帐中……
十指便牢牢攥进了掌心里,任由指尖划破血肉,鲜血流淌……
一直捱到璎璃背负着文墨染惊动了他放出探查的狼群。
此刻毕节城内,县衙後院,供文墨染休养的此间屋外。申屠烬坐在冰封雪冻的石阶上,伸手抚着围绕在他左右的狼群,脑中一遍遍回响着惊云阁左护法诉于他的丶盛宴当下身处羌营于木比塔帐中的一言一事……
目中如天边堆砌的阴云一样,慢慢地越来越沉翳,再看不到昔日纵情于山野的一点光亮。
屋内。
穆流霜看着倚身在床榻上病体更弱的文墨染,眼眶已泛了红,下时挺身而跪:“穆流霜领圣命回返,接护卫左相大人周全之责!今後也将同大哥丶二哥一样,不惜性命,以死志护卫大人安危!”
文墨染看着穆流霜,想到那一夜驱马回身去拦羌骑的穆流云,和更早时战死在罗甸城前的穆流风,眼眶渐热。
他披着鹤氅下榻,伸双手将穆流霜从地上扶了起来,低喑着声音:“可以护,但穆家子孙已只剩你一人,还请不要让墨染彻底对不起穆家。”
穆流霜低头别过了脸,也别过了脸上的泪。“大人言重了。若为护卫左相大人,虽死不惧!我与大哥丶二哥,心念皆如是。”
文墨染伸双手环抱住他双肩,久久未放开。眼中幽意丶寒意浮沉。
不知过了多久。
文墨染回转过头环顾了屋中一眼。
他张口似是想问什麽,一时又未言。
璎璃已然从玖璃处闻讯了叶绿叶之死,此时看着文墨染转目逡巡的模样,知他在找何人丶想找何人……眼眶一霎时也是一红。目露t不忍。
巫亚停云站在人群之首,也已想到了。只不言语。
文墨染终是回看向了巫亚停云,问声道:“……端木先生何在?”
巫亚停云低头一臾,眸中颤动罢,慢慢回看向了文墨染。语声便轻:“文大人想问的……可是叶姑娘?”
文墨染回看着她的眼神,忽是顿声。
巫亚停云亦顿声良久。而後语声更轻。“叶姑娘她……那日为护端木先生,从……”
文墨染声息一促,忽是垂首转目打断了她:“那日我同璎璃护法一齐引开羌骑追兵,让叶姑娘与端木先生下马藏于山径暗处,时林野昏暗,她们定难被发现,可是被中军适时救回,退守回了毕节城中?应当就是如此,端木先生气虚体弱,身边不能无人,她必是守候在其师身侧……”
巫亚停云几人看着他,一时尽皆不言。风雪于窗前呼啸,凌凌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