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也知自己这一幅形象,不便跟随在她身边在外露面,到了此时,才慢条斯理地取下面具,露出一张五官立挺,英气逼人的面容。
乍眼一看,和师兄原本的长相略有三分相似,但许是这张脸右侧眉尾多了一点红痣,便让这幅清冷的五官显出几分邪气来。
慕昭然疑惑地伸手去摸他的脸颊,触感竟也无比真实,“这张脸是?”
“烟瘴海的望海城封城后,螟蛉和螽斯成了游医,我恰好遇见了他们,便让他们照画像做了几张人皮面具。”阎罗挑了下眉梢,幽幽盯着她,“这幅面貌,你不记得了?”
慕昭然茫然道:“记得什么?”
阎罗取出一卷画像展开,“这是我凭记忆重画的。”
慕昭然看到画像,才蓦然想起来,前世她也曾好奇过他若是没有毁容,面具下的那张脸会是什么样子,闲来无事之时,便凭着在黑暗中用手指描摹过的轮廓,按照自己的想象,画了几幅画像。
这一幅,算是她最为满意的。
眉尾的那一颗痣,便是最好的证明。
因为满意,才会想要在自己的画作上多添一点独属于她的点缀。
慕昭然睁大眼,“这些画我画好之后,当场便烧毁了,从没有给你看过。”
毕竟在一个毁容之人的面前,拿出她自己臆想的美男图,怎么看都是一种挑衅。
阎罗道:“要将一炉纸灰复原,虽然很难,但并不是全然无法办到。”
慕昭然无言以对,沉默了下,夸赞道:“……师兄有这样的钻研精神,做什么都能成。”
阎罗轻笑一声,问道:“那殿下给我一个什么身份,让我好能留在你身边。”
慕昭然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你都这么自觉地爬上我的车了,当然就只能当男宠了。”
到达驿站,驿站的驿官诚惶诚恐地迎接她入内。
慕昭然下来车辇,乌团从车顶跃下,跳进她怀里,慕昭然一看它嘴边的鳞粉,惊讶道:“你把蝴蝶吃了?”
乌团舔了舔嘴巴,歪头喵呜一声,不仅吃了,它还觉得很美味。
慕昭然属实无奈,乌团这只蠢猫,他的蛊虫它也敢随便吃。
“蝴蝶无毒,还很补。”阎罗回道,弯腰钻出车厢,走下车辇。
霜序等人见着一个陌生男子忽然从圣女车驾上下来,俱都是一惊,条件反射按压在腰间配剑上,错愕道:“殿下,这是?”
他们守护在车驾四面,竟浑然不知车内何时多了一人,显然对方的修为更高。
慕昭然摆摆手,“不用紧张,这是我之前在外历练时,认识的朋友。”
阎罗眉心微蹙,转眸看向她,双眼明晃晃地写着“你骗我”三个大字,看上去比起朋友,他更喜欢男宠那个身份。
慕昭然:“……”她前两日还在和游辜雪卿卿我我,才离开天道宫就养男宠,这说得过去吗?她在属下面前,还是需要树立一些良好形象的。
霜序仔细大量过那人的相貌,心下忧虑,殿下才出天道宫,身边就多了个和故人三分相似的“朋友”,行天君不会从天道宫杀过来吧?
第162章
日暮西垂,黑暗逐渐笼罩四野。
一处幽暗的山谷中,相继亮起青绿色的鬼火,惨绿的光芒照亮地面上的法阵,法阵之中响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吱声,一只只硕大的老鼠匍匐在法阵之中,爬满了整片山谷。
鬼火飘忽的光芒闪过,引来潮水似的吱吱尖鸣。
那站在鼠群中的人,身形佝偻,獐头鼠目,灰扑扑的麻布衣裳下,长着浓密的毛发,也像是个人形的大老鼠。
他怀里抱着一具新鲜的人骨,低头撕扯下一块肉咯吱咯吱地嚼着,这时,一道流光从天边射来,他抬手猛地一抓,将那传讯符光抓入血糊糊的手掌中。
传讯符里传出嘶哑的嗓音,“老鼠头,南荣圣女急召南境修士前往护法,后面怕是不好对付了,今夜就是最后的时机,不如你我联手,趁着那些世家修士还未赶来,先吃了那位娇滴滴的圣女殿下……”
那鼠头闻言口水直流,贪婪地舔一舔嘴,将未吃完的人尸抛进老鼠群里,只一眨眼,就连骨头渣滓都不剩,他囫囵擦了一把嘴,说道:“好啊。”
他抬手一把捏碎了符箓,纵身一跃,化作一只硕大的老鼠,往一个方向疾奔而去。
鼠群随着他倾巢而出,如蝗虫过境,黑压压地奔涌向前,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腥风从山林扑入驿站,摇晃门口一只铜铃,有流光从铜铃而出,显露出一面倒扣在驿站上方的结界屏障。
驿站内灯火通明,一派宁静。
二楼的房间内,乌团忽然从慕昭然怀里抬起头,灵活地跃上窗台,耸动着鼻子在空气中嗅闻。
慕昭然隐约也感觉到什么,推开窗扇,往远处黝黑的山林望去,“看来今天晚上果然不会消停了。”
乌团喵叫一声,跃下窗台,往夜色里奔去。
慕昭然低头看了一眼抱剑守在院中的霜序,霜序立即领命,御剑而出,追在乌团身后消隐于墙外。
没多久那一方山林里便响起了乌团雄浑的猫叫,夜色中隐约可见一个张牙舞爪的庞大猫影,爪子上的寒光比剑刃还要锋利。
夷则手里捏着一根竹签,“殿下,东北方向还有人来,我和姐姐前去应付。”
慕昭然扫了竹签一眼,点点头。
她身边的灵使也算有用,阎罗布置在驿站外的蛊虫暂时没有用武之地,但今夜注定不会平静,这两拨人应该只是开始。
银魄蛛倒吊屋檐下,无聊地摇来荡去,灯笼的光晕照在它银色的蛛身上,时不时反射出一点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