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荀英手伸出去想要倒碗茶水,却因为腿脚不便,翻倒了小几。
茶壶茶盏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冰凉的茶水也浇在身上,荀英膝头生疼也不挣扎了就那样狼狈地躺在地上,等着挨过去。
屋外暴雨倾盆,轰隆一声,雪亮雷光闪过,映出他狼狈的面容和通红的眼睛。
他如今是个残废了。
整个人都废了。
新入门的小弟子都能在背后议论他,可他又能怪谁呢,怪盛王?
这天下就没有让君王低头的道理。
怪师赢?可旁人都说华阳侯留他一条命已经是开恩了。
直到整个身子都凉透了,荀英才发着颤从榻上爬起来,将自己扔在榻上。
他理了理仪容,脚步有些蹒跚地换了干净衣裳。
今日还没去向师父请安。
青溪公正守着案上一炷香闭目养神,小童在一旁轻手轻脚地打扇。
比起才至王城时,眉眼平和了许多,离了故土还能在盛国重开景灵宫,还多亏了守白这个新弟子。
飘摇半生,临老得了一个安稳让他已是心满意足。
守白自不必说,极得华阳侯看重,晦明身子也好了许多,虽然周游列国但偶尔还能捎回一句音信来,只剩下……
荀英。
性子太倔心思也深重,一朝跌落,差点去了半条命。
即便养好了身上的伤,也总是避着人,身子也愈发瘦削,性子阴晴不定……
廊下传来微弱的说话声——
青溪公睁开眼:“是荀英吗?”
他冲一旁的小弟子摆了摆手:“去将你师兄请进来——”
小弟子放下蒲扇跑出去,不过一会便撩开纱帘,露出荀英泛着青白的脸。
“来,过来,”青溪公冲他招招手,又吩咐道:“去给你师兄端一盏养神的茶来——”
荀英低着头,眉眼因为瘦削阴郁许多,配着锋利的下颌线整个人像是被劈开的朽竹。
“你腿不好,怎么今日来了?”青溪公问道。
本是无意的关心,落进荀英耳中却如针扎一般,他几乎快要稳不住面色,只得攥着身下的衣裳:“如今您身边只剩我一人,弟子怎好不关切些。”
岂料,青溪公却道:“你保养好自己的身体便好,可去你守白师妹那里求些药丹来,她熟读医经,炼丹术也纯熟,华阳侯也隔上数月就去拿些。”
求?
荀英强撑着脸色摇头:“我身子没什么大碍。”
青溪公知道荀英素来瞧不上丹姝的药饵之术,语重心长道:“自家师妹有何抹不开面子的?她性子比晦明都稳重,一颗药丹有什么求不来的?不然为师去替你走一趟——”
“师父!”荀英猛地抬头,细瘦的手掌枯枝一般死死按在青溪公手背上:“我,我自己去就好……”
青溪公被他一时的激动吓住,半晌摆了摆手:“你心里有数便好,方仙道一术支脉众多,此前我心比天高,如今看来,守白以草药入丹确实是比金玉更稳妥些,没白收这个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