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叠芳掌心传来噬骨般的痛,咬紧牙关,见鉴魔镜未出遂又加重了几分,伴随鉴魔镜渐渐被逼出展言岚体内,她成爪的左手肉眼可见地飞快化作阴森白骨。
镜光映衬下,棋夫子眼见谢叠芳化作枯骨的手握住鉴魔镜,挥来一滴血,猛然意识不妙。
“拦住她!”
可惜太迟,谢叠芳捅了展言岚一剑,心头血已落入她手,她似乎不惧展言岚看到自己真实的一面,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将那滴心头血滴入鉴魔镜的镜面。
——滴血认主之契已解!
伴随魔气消散,鉴魔镜的镜光逐渐黯淡,仍然烧灼谢叠芳的手骨。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幕,贯会洞察人心的严观苍竟也看不明,见身侧棋夫子反应出奇的怪异,面目狰狞,下令道:“谢叠芳勾结魔物,堕入魔道,罪无可恕,风雷岛所有修士速速将她拿下,夺回鉴魔镜!”
飞跃至半空的金乌弓得到谢叠芳召唤,数支金羽箭矢缠绕淡薄魔气,直指底下修士。
谢叠芳身法如电,抢先金乌弓一步,反手掐住展言岚脖颈,叱道:“谁再上前一步,我杀了他!”
手持仙器的修士有顾虑,纷纷止步,等待棋夫子吩咐。
棋夫子面色阴沉,眼神变幻,终于一字一句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展言岚失血过多,被挟持住,迷糊听见谢叠芳恨恨地道:“多亏师尊多年栽培,不然我岂有反水之机。”
棋夫子瞟向谢叠芳握着鉴魔镜的手颤抖得厉害,伤处没有血,而是直接化为虚无,便沉声道:“你已无全身而退的可能,放下鉴魔镜和言岚,我或可饶你一命。”
谢叠芳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呵笑一声,直言道:“我来,就是为了夺取鉴魔镜,断你念想。”
“尔敢!”棋夫子被拿捏到软肋,顿时勃然大怒。
“我若不敢就不会二次回岛,堂堂风雷岛岛主为一己私欲,违背天理,倒行逆施,竟叫魔成了仙。”谢叠芳高声话落,瞥向身前的展言岚,挑了挑眉头道:“展言岚!看清楚你素日敬重的师尊究竟怎样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了吗?”
展言岚郁结,望眼前的谢叠芳陌生到极点,呆怔住。
谢叠芳见他反应,则低低地似笑似哭,神情诚恳,愁着眉头道:“说句真心话,你为我求情,我甚是感动,是他们逼迫至此,不然你我不会走到今时这般糟糕的地步。
她掐住他脖颈的力度陡然重了几分,展言岚呼吸一紧。
“至于过去……”谢叠芳神情忽地变了,冷漠至极,讥讽道:“逢场作戏罢了,远不如你为我求情的情分,完全是为了戏弄你顺手编造的谎言。”
展言岚脑袋一嗡,难以置信,“所以,你一直在骗我?”
“对……”谢叠芳笑了笑,看着他哀哀欲绝的可怜模样,像刚知道被抛弃、践踏的怨夫,无比满意自己的杰作,“又或者说半真半假,毕竟长庚仙君是仙门众多女修的梦中情人,我还算好生消受了下。”
“休听你巧言令色搬弄是非,”封单月斥道,拔出佩刀,指向她,“魔终究是魔,谢叠芳你自甘堕落,是你败了。”
谢叠芳嗤笑一声,冷声道:“少得意了封单月,我不管落到哪样下场,你都是手下败将。”
“你——”
谢叠芳忽喝道:“要展言岚安然无恙,所有人马上退开!”
封单月哪管展言岚死活,急声道:“师尊,绝不能放了她!”
棋夫子面色不改,盯着谢叠芳,眉头深蹙,冷声下令:“让开!”
“师尊!”
包围的修士们只能缓缓退开,留出一条道。
谢叠芳挟持展言岚,一路退到墨香正堂外那片临近大海的岸口。
“报——”
此时,一名守岛修士御剑忙不迭落至棋夫子面前,神情惶恐,“师尊,有一条两百年的乌鳞蛇冲破护岛结界,闯上风雷岛,正朝墨香正堂来!”
棋夫子看向对面的谢叠芳,“看来是你的帮手!”
话甫落,一只被撬开的巨大灵蚌从天而降,砸散人群。
谢叠芳眸色一变,当即将展言岚推给涌来的修士,自己果断扑向灵蚌内。
棋夫子召唤佩剑,再无顾虑,朝谢叠芳挥去一道凌冽剑气,她身法极快,已然消失不见,那道剑气在坚固的蚌壳上削下一痕。
谢叠芳一入灵蚌,乌鳞蛇的蛇尾随至,甩开拦路的五名修士,方圈住灵蚌。
棋夫子见状,怒声道:“也一并将这孽畜拿下!”
封单月反应最快,冲向前去佩刀削铁如泥,一刀斫掉蛇鳞,乌鳞蛇大声怒吼,一甩长尾,撂倒一大批修士,也将藏有谢叠芳的灵蚌滚了出去。
两方争来夺去,巨大的灵蚌在混乱的局势四处翻滚,滚到海崖边缘处,乌鳞蛇趁机蓄了满口涎液,就着海水喷吐而出,被淋了一身的修士疼痛不已,让乌鳞蛇有可乘之机,竟叫它头也不回,卷蚌走人。
众修士一并追赶,驭刀剑、施雷法……
展言岚欲追去,胸口的血又涌出,几名医修连忙压住他止血,他目光碎裂下,眼睁睁看着灵蚌消失在雷电之中。
她狠心刺伤了他,毫不留情,头也不回地离去。
匕首刺入他胸口,鲜血晕开一片。
痛。
但更多的不解很快盖过这痛。
为什么?
师姐与师尊的对话坦白她为鉴魔镜接近他,利用他,可他还是不明白,像个世间千千万万个遭到背叛的人一样,疑惑究竟为什么。
以至于过了一千年,他始终忘不了便是师姐这一剑扭转局势,魔界得以与修仙界分庭抗礼,亦让他学会审时度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