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愈发哽咽,眼底似乎像是闪过泪光。说罢就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块丝绸帕子擦拭眼角的泪。
秋嘉言稳坐对面,眼底将他的举行尽收眼底。
你这老头……
他话未完接着道:“如今我已迟暮,过不了多久我也就要去寻我那许久未见的爹娘了。”
他说到最後竟然笑起来。
秋嘉言低下眸:“陈老先生,冒犯了。”
他摆了摆手:“不不……这些话我早就想说了,这麽多年憋在心口,是没有个人能聆听我的声音。”
“您不是有儿子吗?”
窗外的雨滴滴滴答答,如同演奏一首惆怅的哀乐。秋嘉言的话让整个内殿更加冷寂起来。
陈老爷子明显顿了顿,良久才叹口气道:“我这儿子,是我衆多孩子中唯一一个男儿。估计也是随了我的性格,从小就叛逆。及冠之後就离家出走,至今都未曾回家看我一眼。”
他忧愁道。
“以你的人脉,查到他在哪不是轻而易举吗?”
陈老先生摇摇头:“我曾派人去找过他,可是他死活不回家。而且将下人打了一顿,让我再也不要去找他。之後我也就不敢派人找他去了……”
“哦……这样啊。那你描述一下你儿子的特征,我帮你把他带回来。”
秋嘉言语气平淡的说。
陈老爷子眼神滴溜溜的转,为难道:“这家事就不必劳烦您去跑了,这孩子愿意归家,那陈府大门就永远为他敞开。如果他不愿意回来,那麽浪迹天涯做个潇洒闲人也挺好。”
秋嘉言笑了笑:“你这父亲当的,真是豁达。那你儿子若是死在外面了呢?”
对面的人收起叹气,他的眼神此刻像是一只年迈的狮子。苍劲而阴险,可转而化为一个委婉的微笑。
“您开什麽玩笑,我儿命大。不会有事的。”
秋嘉言放下茶杯,也不与他争论这个无聊的话题,站起身道:“好了,劳烦陈老先生了。时辰不早,告辞。”
陈老爷子赶忙站起身迎着送走这位瘟神,嘴上还客气地道上两句再坐坐的话。实际上送他出府门时,脚步都迈得轻快不少。
直到秋嘉言的身影再也望不见的时候,心里的万颗石子才落地。
“这雨也下个没完没了了……”行走在街道上的人撑着把青伞,对着天道埋怨。
雨滴连成缀往下落,一滴滴落在陈府的牌匾上。
一只信鸽在风雨中毅然而然的飞翔,它的翅膀仿佛沾了蜡,雨水丝毫渗不进去它的白羽,在空中的每一次转身和停顿都掐在好处。
向着南方飞去。
而尽在咫尺的京华大牢里,傅悯一个人平静地走在昏暗阴湿的石路上。两旁墙上的火把早就潮湿不能再点燃。
至于这里,在褚煜上位之後,这偌大的地牢就已经废弃了。
他虽然用着严法治世,不过对于法案的判决他下令要有人情味儿。从法律来看,该严惩的严惩。从民生来看,该从轻从轻。
以至于庆国大大小小的牢房几乎就没有几个犯人的存在,但若关在这里的人那必然都是犯了滔天大罪的恶人们。
褚煜为什麽要将这些人迁走?傅悯手持着一个不大的火苗,堪堪照亮前方的路。
这些人是死了吗?如果没死,那新的牢狱又在哪里?
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火苗勉强照出他半个身影。坑洼不平的石路上有着大大小小的水坑,两旁的铁门与寻常牢狱不同。
罪犯从里面完全看不到外面丝毫,全部用一道铁门遮住所有。
傅悯看过去,那铁门只有一个小口可以打开,或许是送饭时的口。
这牢不算大,只有地下一层。从头走到尾,傅悯仔细数了数不过才三十二个的铁门。
如果是国家关押重大罪犯的地方,又怎麽会只刚刚好建设三十二个牢房呢?
傅悯站在最终端的一堵墙前,微弱渺小的火苗几乎被他的身影遮挡住。
身後有一道轻声靠近的人影,直愣愣的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