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什麽?”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情绪。
“以为你一个人先走了。”沉弥摸了摸鼻子,语气悻悻的。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从左侧传来,接着是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显然是坐了起来。
再然後,是一句低低的问话:“在你眼里,我是行不及言的人?”
“不是不是!”沉弥连忙摆手,语速也快了几分,“是我刚刚睡迷糊了,醒来看不见你,又怎麽叫你都没回应……”
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小心翼翼地擡起头去辨认他的轮廓,只有凑得很近才能看清。
“罢了。”刃喃喃着,低下头看向跪坐在地上的沉弥,眼眶空洞的血痂微微颤动,他缓缓睁开眼,像是在试图穿透这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视野依旧模糊,看不清她的脸,只隐约感知到一抹微弱的轮廓,犹如漆黑的画幅中一团亮色般的存在。即便如此——也比他初醒时的全然黑暗要好上许多。
“时间差不多了。”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像是压着沉重的铁锈。
沉弥一怔,心中还陷在方才的馀悸和羞窘中,没能立刻反应过来:“什……什麽?”
“该离开了。”刃重复了一遍,语气不重,却有种毋庸置疑的冷静。
沉弥怔怔地擡起头,望向他那双依旧无法聚焦的眼眶,仿佛看见他那对空洞的双眼生出新的血肉,只是现在在黑暗里,她看不准确。
“现在吗?”她低声问,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没来得及褪去的惊讶。
“就是现在。”刃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疑。
“好,那我们怎麽出去,这四周都是铜墙铁壁。”沉弥下意识扫了一眼周围,这小屋密不透风,墙体厚重,没有窗,也没有看到门的位置,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关进来的。
“你往後退几步。”刃说着站起身,动作沉稳。他的衣摆在黑暗中轻轻掠过沉弥的脸颊,行云流水的动作和不拖泥带水说干就干的动作,让沉弥安了几分心。
沉弥愣了愣,下意识照做,悄悄退到墙角,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黑暗中只能看见他大致的轮廓和动作。
只见刃摸到墙,找准位置缓缓擡起手臂,拳头握紧,下一秒——
他猛地挥拳,狠狠对着墙砸了下去!
“咚——!”
一声震响,沉闷如鼓,整个屋子都跟着轻轻震了一下,尘屑簌簌落下。
我天。
沉弥陡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他所说的出去,竟然是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
她几乎下意识地後退了半步,目光紧紧盯着那堵墙,墙面隐隐多出一道裂纹。
他没有停下。
摸着墙上的裂缝,又是一拳——
“咚!”
石屑飞溅,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呛鼻的灰尘味。
第三拳,第四拳,第五拳……
沉弥屏住呼吸,看着他一拳一拳砸向那堵墙,那不是简单的破坏动作,而像是在消耗自身来换取出去的方式。除墙体碎裂的声音外,沉弥仿佛还能听见指骨已经断裂,皮开肉绽的声音。
“你……”她下意识想上前,却在看到他那毫无迟疑的动作後,怔住了。
他仿佛听不见丶也看不见,只是一拳接一拳地砸。
“咚!咚!咚!”
每一声都像击在沉弥的心上,直震得她心头发麻。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下之後,石墙发出一声脆响——“咔啦。”
一块块拳头大小的石砖被生生砸碎,崩落下来,随之出现一条幽暗的裂口,冰冷的夜风从缝隙那头透进来,夹着山林间泥土的气息。
刃站在原地,额头冷汗涔涔,湿湿地顺着鬓角滑下,手臂仍旧悬在半空。他的拳头微微颤着,指骨泛白,血从破开的指节缓缓淌下,滴在地上,砸出一小摊深红的痕迹,在昏暗中像一朵悄然盛开的血花。
又哐哐砸了好几拳,石墙逐渐破开一道可供人通过的三角形裂口。
沉弥看得心头一紧,还没来得及出声,他已经低声开口:“走吧,快点,待会儿他们听到动静就赶过来了。”
沉弥听着这句话,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原来你也知道啊……
她心中一边暗暗腹诽,一边麻利地从地上站起,顾不得手脚的酸麻,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
破开的墙面露出一条狭窄的缝隙,外头是一片模糊的夜色,夹杂着尘土与青草的芳香气息。
沉弥擡头看他,只见他怔怔站在原地,无助地擡头张望。她叹了口气,迈步向前,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拉住他沾血的胳膊。
“我带你走,”她声音不大,却稳得仿佛能穿透夜色,“我当你的眼睛。”
刃轻微一震,转过头“看”向她,眼眶深处正在新生的血肉模糊了真实的情绪,仿佛一层潮湿薄雾。他没有说话,却在沉弥拉住他的那一刻,短暂地停顿了下。
-----------------------
作者有话说:逃出去以後,俩人会发生什麽故事呢[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