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翠湖小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整栋建筑物呈回字形,四方角上都有楼梯间,一排五六户人家,天井中间的院子里堆满破铜烂铁,几辆横七扭八的僵尸车,看车盖子上的落尘,大概已经完全被车主遗忘了。
小区里寂静得可怕。
“没人住了吧,”阮蒙挠了挠胳膊,觉得有点冷意:“估计都在赌拆迁,这种老房子不多了。”
葫芦镇地盘大,虽然是个镇,但和其他地方的县城差不了多少,加上近几年开发旅游,总体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翠湖小区就像那几辆僵尸车一样,也被时代遗弃在角落,像光鲜亮丽的绣布上一块发霉的斑。
几人爬上五楼,王天福走在最前头,凭着记忆的指引,来到一户门前,正要敲门时候,忽然发现门框上写着502。
“小福子,怎么了?”王奉虚问。
王天福有些迷茫,他退后两步看了看,又往回走,不可置信睁大眼睛:“师叔,我家好像不见了啊?”
“啥玩意儿?”
大家凑近一看,发现还真不是王天福的错觉,这一层开头就是502、503,根本就没有501。
孟裁云毫不犹豫地抬手就敲了502的门,半晌没动静,估计这家是空的没人,她又去前面敲了503,隔一会儿里头似乎有窸窸窣窣趿拖鞋的声音,但听着有点不情不愿磨磨蹭蹭的。她于是手拢在嘴边大喊:“有没有人啊,社区送免费鸡蛋了!”
“哐啷”!门飞快开了。
一个六十岁老头疑神疑鬼探出脑袋,兴许是没料到门外站了那么多人,嘀咕道:“干啥呢?鸡蛋在哪呢?”
“鸡蛋还没下好呢,”孟裁云笑吟吟问道:“老叔,你知不知道501的住户去哪儿了?”
老头一听没鸡蛋,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下意识就想关门,被孟裁云眼疾手快把门板掌住,他没掰得过,只好嚷道:“哪来什么501?你们不会专门寻开心的吧?快走快走,对面警察可看着的。”
“警察?”王奉虚走过来,拿方言问他:“没看见对面有啥子警察啊?发生啥事了,有案子?”
“不就是那个……”老头说到一半,眼里忽然露出几分茫然神色,他挠挠脸庞,语塞跺脚:“唉总之跟你们扯不撑头。”
趁大家一个不注意,老头砰地把门摔上了。
孟裁云飞快抽手,瞪着面前铁门,嘶了一声:“脾气还挺大。”
王天福来回在走廊跑了几圈,讷讷道:“不应该啊,我家就是501,就是头一间,怎么会不见的?”
龙竹此刻正站在楼梯间和502中间的墙边,一手按在墙面上,一手拿着手机。
甜美的语音提示适时响起:“功德地图为您导航!……1号房有怨力活动迹象,识别到活人1位,&……人1位,目前处于……状态,无法准时到达!”
众人睁大眼睛:……嗯??
墙面就是普通的墙面,绿漆墙裙大半剥落,上方结满蛛网,难以看出曾经这里有个“门”的痕迹。
一阵静默后,阮蒙大胆猜测道:“该不会说,501……被藏进了墙里面吧?”
龙竹:“不排除这个可能。”
她拄着特意拿上来的折叠拖把,先是低头在全能家政小程序上点了一个已经到达,然后就举起拖把,毫不留情地往墙面上砸去。
好险,差点迟到了来着。
离魂之八
林舟已经两天没能出过家门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更诡异的是,他居然能在这种状态下保持冷静思考——大概他也只是以为自己在思考,实际上不过是遵从身体本能在做一些事。
在那个嘴角缝着红线的女人把杂物间里的按摩椅大卸八块后,异常就发生了。
林舟怎么也走不出这间一室一厅的小屋。
“走不出”纯粹是字面上的含义。
拉开铁门,眼前出现的不是走廊栏杆和对面的楼栋,而是套娃一样的镜像对称的屋子。里面的房间格局,甚至陈设摆件、家具用品都是自己家一比一的复制品。
他冷静地拿拖把清理了杂物间门口的血迹,冷静地在那堆皮革残骸里翻找有没有属于他酒鬼老爸的尸块,结果就是除了那件带血的条纹体恤,没有找到任何人体组织。
当然,也可能是被消化掉了。
可是这依然很奇怪,既然椅子里没有藏着人,哪里来的血迹呢?
那堆被女人砍得七零八碎的东西,只是破碎的皮革和生锈的五金件,这样的东西,怎么会是“活”的呢??
他不敢深想,把堆放残骸的杂物间重新上锁,心想,如果对面楼栋的警察发现了什么找上来,他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不过,他更担心的应该是,警察还能不能找到他。
这两天里,林舟也试过翻窗户。
虽然这里是五楼,但人在绝望的情况下,总觉得再危险的方式也存有一分生机。
他打开窗户喊叫、试图引起街面上邻居们的注意力,但匪夷所思又意料之中的,他们都对林舟的呼救置若罔闻,就好像分别处于两个世界。
客厅电视背后有窗户,卧室也有窗户,但窗外的四周墙面光秃秃的,连个顺着往下爬的外管道都没有。
林舟尝试了一整天,以失败告终。
他丧气地横躺在沙发上,看着眼前那个奇怪女人。这两天对方一直寸步不离跟在他旁边,就连上厕所都要站在门口,林舟一开始吓得够呛,到后面居然也麻木地见怪不怪。
林舟心想,从惊吓到接受,原来仅仅只需要两天。
出乎意料的是,女人在砍碎椅子后,没有试图去伤害林舟,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林舟总觉得女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透着一股亲切,甚至可以说是有种温柔慈爱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