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得选了,对不起……”
李因的眼泪接连落下,不停往他脸上砸,同其尘稍稍侧脸,看了眼远处的人群,慢慢松开手,那短刀在他锁骨下,又往里扎了半寸。
李因擦了把泪,拿起另一把短刀,在右边锁骨下刺进去。
短刀没有贯穿,李因却瘫坐在地,吴厚生叫了两人上去帮忙,将同其尘钉在船上。
短刀刺进船身的瞬间,鲜血在嘴角涌出。
“同其尘!”灵久费力往他身边爬,脸上的泪水混着泥土,又看不清人,“你们这群王八蛋,臭狗屎,放开他,放开!”
“将她也钉在船上!”
同其尘急忙看向李因,“别,别钉她,她不会法术,跑不了,绑、绑起来就行。”
李因连连点头,作势去抢那两人手里的短刀,嘴里喊着:“爹,绑起来,绑起来就行。”
李永将身上衣物扯成布条,小心翼翼地绑住灵久。
“呸,放开我,你们这群白眼狼,臭狗屎,太让人恶心了,恶心死了!”
吴厚生道:“绑着就绑着把,将她嘴堵上。”
李因身上被划出深深浅浅的伤痕,那两人将他推道一旁,划断身上的衣物,去堵灵久的嘴。
太阳洒在蓝绿色的河水上,人们将木船推到河里。
眼眼看着,木船越飘越远,蓝绿色河面上多了两条血迹。太阳高照,同其尘缓缓闭上眼,泪水在眼角滑道耳旁。
“如今,你可还要救他们?”
任卷舒沉默片刻,平淡道:“因果相悖,你诱恶因必得恶果,这赌约不作数啊。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你赌人性?却自相矛盾,你究竟是赌人性善,还是赌人心恶?”
朱又玄冷哼一声,“恶因?他们若是向善,自然不会如此行事,心里不净,就别怪什么恶因,这世道向来如此,善恶都在人心。千百年来,人们学的诗书礼易,学来学去,还不净是些披着人皮的畜生,又比妖好到哪去了?”
“哪分得清?不过是争个‘利’字,你手上攥了这么多人命,最初杀上长留山,不也……”任卷舒偏过头,不想与他争辩,每次都吵吵,也吵不出了所以然来,“这次,我可不会念及情面。”
朱又玄只瞧她一眼,正色道:“你就是被长留山迷了心,你赌这一人,恐怕也是个呆傻之辈。”说到这,他冷笑一声,“这长留山,真是精的精,傻的傻,都被人捅了,还有心思估计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哎!怎么说话呢,你说谁傻呢?”燕辞归指着他窜上前,半路被雪芽抬手拦下。
他低头看了眼挡在胸前的手,又看向朱又玄,一甩手,将手指收回去,不忘说道:“看在雪芽的面子上,懒得跟你计较。”
朱又玄一句话都没说,眼神都不愿分过去,真懒得搭理他。沉默片刻,先看了雪芽一眼,才开口道:“任卷舒,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此番没有回头路。”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任卷舒笑了笑,“好马不吃回头草,好猫不走回头路,我呢,只看今朝。”
他心里还是不愿,万般不愿,这个结局配不上她,万般都是那群人高攀了,“这些人不值得,这世道更不值得,他们死活……”
后面的话语在耳边划过,任卷舒看着他,不知道声音何时停住。她本以为自己会与他争辩一番,现在却不是那个心气,不知为何,整个人异常平静,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你值得,师父值得,阿姐值得,我的这些朋友值得,世间的善人善举值得。”
她转过身,看向山洞外,“这大好的胡泊山川值得,我才没你那么蠢,怎会被长留山迷了心智?我甚是讨厌世间的大部分,有些东西就是不值得,但是总有值得我犯险的。”
心里动容了,在那句‘你值得’出口后,朱又玄就知道,这场赌局他输了,四目相对下,任卷舒还是笑着,他眼神闪躲了几下,不知落到何处。
他做了一些错事,手上沾染了太多亡魂,愧对师父几百年的教导,也愧对这句‘你值得’。
可是,好像没有愧对惨死的父母兄妹。
朱又玄长舒一口气,事已至此,都已不重要,这箍在心口的纠结、挣扎、愧疚、怨恨……所有的自我折磨,都渐渐瓦解,都放过他了。
话在嘴边徘徊,他无奈笑了下,“就知道你伶牙俐齿,定是说不过你。”
见他转身离开,任卷舒不紧不慢道:“人都送来了,不接应一下?你这待客之道,不行啊,师父可不是这么教的。阿姐,你说是不是?”
雪芽浅笑,“阿玄,师父可不是这样教的。”
“自然记得。”朱又玄垂眸笑了下,开口道:“山罔,你去借接应一下,不可伤人,完完整整地带回来。”说罢,他独自走开。
山罔点点头,快速窜出去。
燕辞归不放心,这小东西本来就吃人,再加上同其尘中了迷药,又受伤了,万一山罔食欲大开,不行不行。他急忙道:“我跟上去看看,这小东西过去接应,我不放心。”
说罢,刚想动身,却发现的全身发虚,双手没撑住,又躺了回去。
任卷舒瞧他一眼,嫌弃道:“得了吧,朱又玄那法术最耗费灵力,你现走两步都费劲,好生歇着吧。”
雪芽将无应唤出来,轻声道:“跟上山罔,将同其尘和灵久带回来。”
无应点头,拉起她的一只手,在手心描画了几笔。
任卷舒和燕辞归瞧着,不知道他写了什么,只见雪芽轻轻点头,无应眼尾染了些笑意,又偷瞄她一眼,才心满意足地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