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九日——
黄昏,长安通化门外……
西斜的残阳像一块将熄的炭火,悬在长安城头。
远处,黄土驿道尽头骤然腾起一道黑浪——尘烟滚滚,遮天蔽日。
【哒哒哒——】
马蹄声如雷,由远及近,震得地面簌簌颤动,连墙角的碎石都跳了起来。
黑压压的铁骑如潮水涌来,少说三万,列阵如铁幕,将通化门死死围住。
先锋旌旗高扬,“燕”字大旗猎猎作响,猩红描边在夕阳下泛着血光,宛如恶兽獠牙,噬向长安。
旗影所过之处,枯草蜷缩,仿佛连大地都在畏惧。
城墙之上,守军列队而立,甲胄残旧,刀锋却亮。
一名老兵倚着女墙,手扶断箭,声音发颤:“孙孝哲……这畜生带的三万精骑,咱们……咱们可只有不到一万人啊……”
话未说完,身旁的年轻兵卒猛地伸手捂住他嘴,眼眶通红,牙关紧咬,指节攥得发白,像要捏碎什么。
年轻兵卒低吼:“闭嘴!别涨他人志气!咱们还有城,还有刀,还有命!”
叛军阵中,一匹乌骓马踏前几步,马上将领身披玄铁重甲,披风如血,正是孙孝哲。
他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抬手一挥,三万铁骑瞬间变阵,如毒蛇盘身,进退有序。
他眯眼望向城头,嗓音粗哑如砂纸磨骨:“李隆基那老儿,弃城如鼠,逃了又回来,当如猫戏鼠——慢慢玩之!”
话音落,仰天大笑……
【哈哈哈、】
笑声混着战鼓,震得城楼砖石簌簌掉落,守军耳膜生疼,有人下意识后退半步。
三万铁骑围城,断粮道,绝援兵。
他们不急着攻,只等着守军弹尽粮绝,自相残杀,最终困毙于这座曾经的帝都。
——可他们不知道,守城的,已不是旧日的唐军,而是不肯低头的长安人。
——城内,入夜——
城中灯火通明,如星河倒悬。
家家户户门窗大开,百姓穿梭如织。
芒种立于朱雀门城楼,风猎猎掀起她染血的衣襟,发丝在风中狂舞,像一面不倒的旗。
她手中握着一束麦秆,轻轻一折,“咔”一声脆响。
芒种高声,语气坚定:“我们守的是长安的家!——长安人,守长安!”
声音如刀,劈开夜色,传入每一条坊巷。
百姓们围坐院中,妇人编草,老人绑绳,孩童递刀。
数百个麦草人迅速成形,披上旧甲,戴上头盔,在月色下立于城楼垛口,远远望去,恍如千军列阵,肃杀森然。
小厮一边绑草人,一边笑:“嘿,这草人比我还能站岗!”
老工匠眯眼打量:“甲片要绑紧,别让风一吹就散了——咱们的命,可都系在这几根草绳上。”
【咚——、咚——、咚——】
战鼓骤然擂响,如惊雷炸裂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