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滴血,一滴、一滴,落在焦土,发出【嗤】的轻响,如泪落坟茔。
阿醒疾步而来,甲胄染血,声音却清亮:“将军,幸不辱命!”
他单膝跪地,递上染血的军报,指尖微微颤抖——不是惧,是疲惫,是终于活着见到黎明的恍惚。
芒种负手立于焦土之上,风掀她鬓发,露出颈间一道勒痕,蜿蜒如蜈蚣蛰伏。
芒种语声淡如秋霜,却字字如凿:“昔护旧制,今护苍生,方为真理。”
她不看陈玄礼,却仿佛在对千年旧制低语。
那声音,轻如落叶,却重如山崩,凿入陈玄礼心头。
他垂目望刀,刃上血痕蜿蜒如罪纹,映着残火,似在诉说过往——他曾以此刃斩忠臣,奉“忠君”之名,行“助纣”之实。
可今夜,这刃饮的是叛贼之血,护的是万民之命。
他忽觉掌心这柄曾斩忠臣的刃,今方寻到了真正的归处。
陈玄礼低语,如对天地起誓:“护苍生之刃,当饮叛贼之血。”
——洛阳·安禄山寝殿——
长安城外的烽火未熄,洛阳寝殿中,安禄山辗转难眠。
这三天,子夜时分,总有一道血色梦境骤然袭来——
他见自己身披龙袍立于殿上,台下却跪着满身是血的安庆绪……
那逆子眼中竟燃着两簇幽绿火焰,如野狼般死死盯住他脖颈,仿佛在说:“父皇,轮到你了。”
每次惊醒时,冷汗浸透锦衾,湿冷如尸布,喉间哽着一口腥气,仿佛梦境的血已渗入现实,化作宿命的预兆。
帐外更漏声恰响三下,清冷如鬼语。
“来人!传安庆绪、”
他猛然掀开帷帐,嘶哑的声音惊醒了守夜的宦官……
烛火骤亮,映得他脸上的刀疤横肉愈发狰狞,像一条盘踞在脸上的毒蛇。
宦官跪地颤声:“陛下,三更夜深,世子已歇于东苑……”
他双目赤红,额角青筋跳动,手中已攥紧枕下匕首,刃光在烛影里晃如鬼魅,映出他眼中深不见底的恐惧。
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惧怕一个梦境——他是天子,是叛军之主,是踏碎旧制的“新皇”。
可那绿火般的目光分明是诅咒,是预言,是命运之轮开始转动的声响。
他想起去年起兵时,安庆绪也曾这般跪在他脚下,眼底却无半分惧色,只有一片冰冷的顺从——那不是忠,是蛰伏。
安禄山喉间涌出的狠戾竟带着颤音:“若延误一刻,你便去陪那逆子!”
【吱呀——】
——殿门开启·碎响破夜色——
安庆绪披衣踏入殿门,发丝微乱,眼中有未散的睡意,却在看见父亲手中滴血的匕首时,瞬间清醒。
安庆绪跪地,声音沉稳:“儿臣拜见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