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却似乎觉得自己此举冒犯了被查问一般,赶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急急的道:“我、我、尊主一大清早便去了药圃,不让人打扰,我便出来了,不是故意四处乱转的……”
慕弋上前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他笑道:“我见你无聊,随口问问,你慌什么?”
段天被他拉了起来,苍白的脸色稍有缓和,但依旧低着头没有出声。
慕弋便又道:“你说苍玄在药圃?”
段天点了点头,他道:“嗯,天不亮,尊主便来了,一直待到现在未曾离开。”
慕弋偏头看向药圃的方向,走了两步,段天跟在身后,试探的道:“您也要去吗?”
慕弋脚步顿下,缓和了片刻,他道:“我……算了。”
而后转身向另一边走去。
段天不敢回药圃,自己一个人没意思,于是便跟在慕弋身边,眼见秋日满地的落叶,段天道:“慕仙尊,尊主……尊主真的是你的师弟吗?”
慕弋自己走在前面,他嗯了一声。
段天见他愿意同自己交谈,便大起了胆子,又道:“那他既然重建了这里,为什么改名为墓天殿而不叫雪龙山呢?”
两个人走在满地的落叶之上,落叶干裂破碎,出沙沙的声音,慕弋看着远方的山水之间,他道:“因为……”想了想:“因为雪龙山是掌门创立的,而墓天殿是苍玄创立的。”
“可是不都是这里吗?既然重建了这里,尊主又是雪龙山的弟子,他不就是想恢复雪龙山的往日荣光吗?如今墓天殿傲仙门,为什么不将名字改回来呢?”段天挠着脑袋道。
他这话说的无心,只是自己单纯的对雪龙山觉得眷恋有感情,而对墓天殿既不了解又有些惧怕。
慕弋停下脚步,刚好一片干枯昏黄的落叶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道:“雪龙山是雪龙山,墓天殿是墓天殿,这两者不会因为同处于一座山上,房舍建筑一致就是同一个门派的,雪龙山只存在于十年前。”
段天没有懂,他不知道慕弋在说什么,自己索性也不再问了。于是两人便一路走走停停,看看风景,伴着秋风绕了墓天殿的后山一大圈。
重新回来的时候,苍玄已经离开了药圃,慕弋见那药圃的门开着,顺着望去能瞧见罗纷纷的墓碑,他别过眼,朝着另一边走去。
吱丫一声,是段天在关门的声音,慕弋脚步一顿,猛然回身道:“等一下。”
段天一愣,慕弋退了两步,他看着那药圃中的灵药,垂着眼帘道:“我……去看看。”
段天很识相的再次一个人躲去了一边,看着慕弋的蓝衣消失在了门前。自罗纷纷十年前出事之后,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他一脚踏入,海棠花已经都凋零了,光秃秃的树枝显得有些可怜和孤独。
慕弋走到那墓碑前,现那墓碑前方正放着一坛北地的女儿红。罗纷纷不爱饮酒,但酒量却极好,至少比华晋是好的多的。她两坛子烧酒下肚面色不改,连慕弋都不敢同她饮酒。
慕弋跪坐在那墓碑旁的蒲团上,罗纷纷的墓很干净,段天每天都会清理。蒲团还是温的,想来苍玄在这里待的时间不短,而且刚离开不久。
他瞧了瞧那烧酒,拿起来猛地喝了一口,瞧着那石碑上刻着的罗纷纷三字笑道:“我当真是没皮没脸,来一趟还要蹭你的酒喝。”
这药圃之内安静异常,自然是没有人回应他。
慕弋一口饮下,咳了两声,擦了擦嘴道:“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在心里骂我。”
苍玄出了药圃直奔大殿,他在罗纷纷面前跪了许久,想起了很多很多的往事,以至于一时之间失察,忘了慕弋起床的时刻,如今匆匆赶回,一推们,却现人不见了。
慕弋晃了晃手里的酒瓶,他笑道:“你没白疼他,他知道你也喜欢喝这家的女儿红,特地给你准备的。”
罗纷纷喜欢喝酒,但是很少喝酒,她对外从来都是说,自己不喜欢喝酒,从而推拒了很多杯桌上的应酬。
知道她喜欢喝酒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慕弋,一个是华晋。
那是她自以为知道的两个人,其实还有一个看破了她伪装面孔的人,那个人就是苍玄。
苍玄知道罗纷纷喜欢喝酒,喜欢山脚下一家百年老店的女儿红,喜欢一个人喝,偷偷的喝,坐在房梁上吹着夜风喝。
慕弋将那酒洒了些在罗纷纷的墓前,他半垂着眼帘,有些苦笑一般的道:“我知道你不怪我,但我还是不敢来看你。”慕弋说着歪着头看了看那光秃秃的海棠树。“小崽子没少来你这里哭鼻子吧,小时候他就喜欢跟着你,给你背着药篓,陪你上山采药。别人都怕你躲着你,可我看他倒是跟你比跟寻梦都要亲,天天在草庐给你磨药。”
苍玄问了一下门口的弟子,才得知慕弋早早的醒了出门去了。他坐在那漆黑的大殿上,有些微微愣,没有说话,就静静等着那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