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仲举每个字都按照李琅月说的话去做。
李琅月说,只要拿自己的仕途恳求沈不寒,他一定会心软。
仲春渗着凉意的雨丝中,晏仲举明显地感到沈不寒的呼吸变得灼热滚烫。
在晏仲举的可怜哀求下,沈不寒最终还是收下了这幅画。
“麻烦你转告给你这幅画的人,让她不要再来找我,我跟她没有半分关系了。”
晏仲举当时还不理解沈不寒为什么这么不识好歹,他就是一个收钱办事的人,不敢对主家的事多言置喙,只是默默地收好了自己的书画摊。
晏仲举却没想到,在这条街的转角处,他就碰到了李琅月。
她戴着斗笠,把斗笠的帽檐压得很低,身披厚重的蓑衣,将整个人都藏在浓密的阴影中。
她应该是一直躲藏在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她应该都看见了。
晏仲举看不清她的神情,却能感受到她周身散发着南山烟雨,斜月沉沉般浓密到化不开的悲哀。
“多谢。”李琅月又给了一大锭金子,“拿去给你母亲治病吧。”
“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次科考的机会,不妨再多试试,万一哪一年运气好,就碰上一个清正奉公的主考官,说不定你就能考上了。”
李琅月沉默半晌,似是知道她刚才所言太过虚无渺茫,随后又补充道:
“若真的世道不公,科考无望,不妨试试先进入藩镇幕府,前提是这个藩镇效忠于朝廷,不得做叛臣。”
这是李琅月给晏仲举的忠告。
明明李琅月和他年岁相仿,晏仲举却觉得她全身上下都带着与她这个年龄完全不符合的沧桑。
“那我……我能去河西吗?”晏仲举小心翼翼地询问。
李琅月从来没和晏仲举提过的她的身份,是晏仲举自己推测出她的身份。
沈不寒、李琅月,两个并驾齐驱的名字,改写了整个大昭的科考史。
监察御史沈不寒,构陷当朝太子,免死罪,受宫刑。
定国公主李琅月,不日将前往河西赴任,非召不得还朝。
“河西,不可以。”李琅月断然地拒绝了晏仲举的提议。
“为……为什么?”
晏仲举不解地追问,他没想到李琅月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又不留余地,刚刚才在心中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就被无情地扑灭。
“因为会死。”
轻飘飘的四个字散在风里,却重得像劈头盖脸的刀。
她自己尚且朝不保夕,就不要连累他人了。
“把我见过你和托你办的事都烂在肚子里,就当我们从来没见过。这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