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句他是因我而死,不为过吧?若说因果,他这一生何为因何为果?是遇见我为因,因我而死是果?还是我在昆仑山救他为因,他替我解了天罚为果?”
“我与他早就命数纠缠,又如何说得清?”
陆吾声声反问逼近质问,英招不知该给出什麽答复,只能硬邦邦说一句:“但他现在已经死了,你不该再强求。”
“强求?我偏要强求。”陆吾嗤笑道。
他想起方青蹊临走前的祈愿,神情不自觉附上一层沉重的哀痛,他同英招视线相交,浓重的心碎在他的眼中化都化不开。
“我曾答应他,做他一个人的神明,这便是因,而我要护他这一世长命百岁,是果。我不要他这一世充满遗憾的离开,我要他觉得,这一世……不枉此生。”
眼前的人是劝不动了,陆吾一向固执,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英招侧身让路,叹气道:“罢了,我同你一起吧,看看能不能帮得上你。”
陆吾加速驾云赶路,低声说了句:“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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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巅终年积雪不化,陆吾刚撤了结界,天马立马就出现在二人前方不远处,天马正想跟他们寒暄两句,就见陆吾和英招狼狈得不行,衣服破破烂烂的不说,两个人的脸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血迹。
“你们俩这是怎麽了,怀里怎麽……”天马的话在看清陆吾怀里的人时,蓦地停住了,他不敢置信靠近,对着方青蹊东嗅嗅西嗅嗅,却没嗅到丝毫生气。
天马想跟陆吾确认,话没问出口,看见陆吾的脸色,他就知晓了答案。陆吾的脸色极差,阴沉着脸,分明长相没变,状态却同离开时截然不同。
离开时那个对世界还有喜悦和期待的陆吾,像是跟着怀里的人一起走了。
“陆吾……发生什麽了?”天马有些害怕,但是担忧胜过了恐惧,他还是关心道。
陆吾垂下头,天马常年高高翘起的尾巴,现在却低垂着,小狗的眼珠湿漉漉的,想也知道在憋泪,陆吾强忍心中的悲意,红着眼道:“无妨,我会想办法,方青蹊很快就会回来。”
秉承着对陆吾无条件的信任,天马用翅膀擦掉快要落下的眼泪,点头肯定道:“好,我相信你。”
“跟我来。”陆吾丢下一句话,便带着方青蹊继续往昆仑山深处飞去。
昆仑山有一处极险之地,断崖高几千米,断崖的顶部长年云雾环绕,顶部有一处洞xue,洞xue内的温度低到不可思议,整片大陆上都找不到比这里更低温的地方,因此,洞xue内拥有大量的万年寒冰。
这片山脉的地形陆吾再熟悉不过,他毫不费力找到冰窟,率先走进去,天马和英招随後而入。英招修为比陆吾略低些,尚能适应洞内的温度,天马则只是一只修为三千年的神兽,刚踏入洞xue就开始牙齿打架,英招变出一件凤凰羽毛做的披风,给天马披上,天马这才感到暖和。
陆吾在洞xue内寻觅了一番,找到一块形状规整且体积较大的冰,幻化出方青蹊最喜欢的那块兽皮毯子垫在冰上,而後缓慢而珍重地将方青蹊放到毛茸茸的毯子上。
他替方青蹊整理好这一路颠簸而变得凌乱的衣裳,施法将衣服上的血迹除干净,缝补好胸口处衣物的破洞,将空荡荡的胸腔挡住。
做完这一切,他俯身将额头贴在方青蹊冰凉而苍白的额头上,如同情人谈话般温柔又疼惜地低喃道:“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良久,他起身,走到天马面前蹲下,郑重嘱咐道:“天马,我要去地府寻回他的魂魄,这几天,劳烦你照看他,莫要让其他神兽伤害他,我也会落下结界,将此处隐藏起来,你不必担心。”
“陆吾你放心,我定会看顾好他。”天马应承下,想了想,又补充道:“陆吾,我曾听谛说过,地府是酆都大帝的地盘,神兽是不可以乱闯的。你此去一定要小心,要平安带着方青蹊一起回来。”
“我会的。”陆吾摸了摸天马的头,“英招与我同去,我们互相照应。”
天马原本一直憋着的眼泪,在陆吾安慰的抚摸下,委屈地涌出,他难过道:“陆吾……方青蹊是好人,你也是好人,你们都不能有事……”
见状,英招也蹲下,轻拍天马的後背,略带哽咽道:“别哭啦……有我呢……”
“你们……你们快去吧,别管我了……”天马用头拱了拱陆吾的腿,哭哭啼啼催促道。
闻言,陆吾也不多停留,他比谁都着急,只是离开前,他终归还是舍不得,回身望了一眼像是睡着了的方青蹊,忍不住在心中默念。
方青蹊……
方青蹊……
方青蹊……
我来接你回家,你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