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吾没犹豫,敲响房门,屋内男人的哄声骤然停下,靠近门边的脚步声带着犹疑,很快,戒备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谁?”
“我等偶然途径此村,奈何风雪太大,想讨杯热水,暖身子。”陆吾镇定道。
男人闻言将门开了一道缝,从缝中谨慎地上下打量陆吾,见来人谈吐谦和有礼,容貌不凡,衣着干净整洁,目光温和友善,猜想应该不是恶人,思考了几瞬後,打开了屋门。
陆吾边道谢边护着方青蹊进屋,幼儿的哭声不停,方青蹊几步靠近床榻,观察着被包裹得十分严实的小孩。
孩子约莫六七岁,一张脸却发白,嘴唇泛着青紫,还在微微打着颤。
“孩子看着情况不太好,方便我为他把脉瞧瞧吗?”方青蹊转头询问男人。
男人从刚刚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後,在听清方青蹊的话後,忙不叠点头,着急补充道:“您是大夫吗?这日子也不知怎的,分明入春了,却一天冷过一天,雪下起来就没有要停的样子,大人冻得不行不说,孩子怎遭得住。”
陆吾站在一旁观察起屋子,窗户用布都封得死紧,但屋内仍是像冰窖一样,冻得人浑身发寒,屋内摆件极少,唯一的热源是床边的火盆,盆中烧着柴火,但火势微弱,于保暖而言,聊胜于无。
右手食指在身後转了一圈,陆吾偷偷施法擡高屋内温度,盆中的火光比先前明亮些许。方青蹊将小孩的手从被窝中取出为他诊脉,指尖触碰处,一片冰凉。
一旁的男人静静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手指在身侧不断磋磨着粗布衣裳。
只见那身着白衣如谪仙般的人将小孩的手放回被窝,轻叹口气,男人的心也跟着这口气高悬起来。
“他哭嚎不止是因为身体冰冷,四肢僵硬麻木,无法动弹。此乃寒邪入体,导致气血运行不畅,经络阻塞。”方青蹊对上妇人担忧的眼神,安抚道:“不必忧心,我会为他施针,片刻後便能好转。”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男人激动得眼中泪光闪烁,瞧着就要下跪,被方青蹊一把扶住。
“无妨,算是感谢这冰天雪地您愿意收留我们。”方青蹊温和笑着,说话间,从杂物堆中捡起一个竹编的蒲团放在男孩床前,就此坐下,并让男孩侧躺好。
他屏息凝神,一丝金色的光在周身缓缓流动,而後,七根金针骤然浮现,方青蹊掐手结印,三根金针按从上至下顺序,短刺慢进大椎xue丶关元xue丶足三里,以灵力从阳引阴,将寒毒逼出体外。
不多时,男孩的哭声渐停,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原本如白纸一张的脸蛋,逐渐泛起红晕,泛紫的双唇有了血色。冻僵的四肢逐渐回暖,他尝试将左手举到面前,动了动手指,发现能灵活受控制後,不禁睁大了双眼。
方青蹊这才收了针,清醒後的第一次施法,是他预想不到的顺畅,一切行为都如同刻在身体中的本能般。
眼前的一切让男人震惊不已,他恍然明白过来,这两位公子怕不是普通人。大喜过後,男人更是感激万分,抱着孩子冲方青蹊不住道谢。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方青蹊擡眼看向陆吾,陆吾含笑回望,平静得仿佛这一切理所当然,也让方青蹊跟着安下心来。
“村子中受灾的人多吗?”方青蹊从蒲团上站起,天马走到他身侧,用脑袋蹭蹭他的手。
说到这个,男人的面色比方才难看了几分,想起村里的情况,他嘴角垮了下来,他握住孩子的手,温热的体温传来,心下镇定了些。
“村中的老人和小孩,走了许多。家中柴火不够的丶屋子漏风厉害的丶没有屯粮的,都没能撑过去……”不知想起什麽,男人的眼眶泛红,“孩子他娘……同我一起出门捡柴火,可积雪忒厚了……就那麽踩空了,人没了……”
“太冷了……冷得出奇,那些个体弱的年轻人,像我儿一样,手脚都冻僵了,每日就躺在床上等死一般熬着。”
男人说着,将怀中的孩子拥紧,手不受控制地确认掌心中孩子的体温。
村中的情况比陆吾预想的还要糟糕,他拧眉思索,若是天罚,受罚之地会有明显的神族印记,提醒神族莫要出手。但他们一路走来,陆吾并未找到印记。
更为棘手的是,若为妖族作怪,他与天马,也没察觉丝毫妖族的气息。
正思考着,方青蹊面色不佳问道:“能带我们去别家瞧一瞧吗?我们一路走来,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有你带路,能尽早帮病患们诊治。寒邪入体,拖不得。”
男人一听,立马将孩子往被窝中一塞,确认被角都塞严实後,转身正色道:“公子仁心,我这就带你们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