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西初觉得有点奇怪。
按照之前?和摄政王交谈的发展来看,摄政王心里头的人确实是黎云宵的小姑姑,黎云宵是北阴人,小姑姑也是北阴人,摄政王是南雪人,一个北阴人是怎么和一个南雪人在南雪有着共同回忆的地方呢?
……小姑姑是什么时候不是小姑姑了的?
西初左右看了看,心想,这座庄子可能曾经是摄政王和小姑姑的定情之地,后来物是人非,她找不见小姑姑,小姑姑被异世游魂占据了身体,她无法去伤害那具身体,又害怕自?己不看住她,那个人又会拿小姑姑的身体做些?坏事,于是只能偶尔躲到庄子里来睹物思人,回忆往昔的一切甜蜜。
西初无声地叹了口气,心想,也是个可怜人,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不值得同情,不值得。
西初晃晃脑袋,把?脑子里想的事情甩出去。
见西初摇头,孤裳不禁问?着:“小鲛姑娘是有什么苦恼的事情吗?不妨说与奴婢听,或许奴婢还能替小鲛姑娘分忧呢。”
西初抬眼看向在自?己面前?微微屈身的孤裳,心里头想了想:我想的是你主子的那些?恋爱二三事,这种?事情怎么能讲嘛。
于是西初摇摇手。
“奴婢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不过她确实与普通人不太一样,看上去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现下的处境。”
婢女递上了一叠纸张,与她交代?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女人轻轻点了点头,身边便有人走了过去将她交上来的东西呈了上来。
她轻轻伸手翻了下,同时说着:“好生跟着。”
“是。”婢女领了命退了下去。
稍显寂静的屋子里只剩下女人偶尔的翻阅声,那一叠被婢女交上来的纸张全是被西初使用过的,那上面写满了今日西初与孤裳的交谈内容。
单方面的提问?发言。
她?们今日去?了湖边,在庄子上有一口大湖,细看之下,湖里头?还有鱼儿在游着,孤裳指了指那个湖,说那是出自南雪有名的工匠,精雕细琢的一个湖,这庄上的所有一切都是摄政王精心打造的。
西初往那处看了看,没有上前?。
孤裳看着她?,好奇问了一句:“小鲛姑娘是怕水吗?”
西初的双手捏的死紧,在孤裳看过来?时立即将手松开了些,她?仰头?看着孤裳,摇了摇头?,然后退了两?步,写了下来?:并不?是害怕,只是不?喜欢人工湖。
她?死在这种地方有好多次。
曾经是害怕水的,因为死在这种地方好多次,可身为鲛人的她?与水亲近,她?偏好水。水灌入口鼻,夺走所有呼吸的时候很恐怖,那种记忆西初无法忘记,这具身体的特殊让她?忘却了这样子的恐惧,唯一留下的便是对这种位于家居之中?的湖。
她?被推进去?过。再也没有出来?。
孤裳停下不?说,她?带着西初只往边上走,也不?靠近,边走边说着:“王爷平日里喜欢来?此处喂食湖里的鱼,它们争先恐后的涌上来?,殊不?知?等待自己的命运会?是什么,它们被养在此处,丝毫不?知?为何自由,瞧着多少有几分可怜。”
“小鲛姑娘觉得呢?”
西初摇头?,认认真真回答着她?的问题。
孤裳讶异了下,用着极为惊讶的表情看着西初,似乎是想要看出她?这是真心还是假意,看了一会?儿,也没寻到个所以然,孤裳又道:“小鲛姑娘不?介意?”
西初满脸疑惑:为何要觉得介意?不?管是被人养着还是自己努力,我?不?都是活着吗?
“小鲛姑娘不?会?觉得没有自尊吗?”
——并不?是害怕,只是不?喜欢人工湖。
女人的手从纸张上滑过,指腹下的笔触让她?愣了神,上头?的文?字清晰可见,一板一眼的南雪文?字也不?知?是出自谁的手笔。
她?又翻了一张过去?,在书写的人换了一个新的话题。
她?慢慢扫了过去?,站在底下正等着她?指令的人一直在不?安地瞧向她?,她?翻过一张,底下的人便看她?一眼。
——我?并不?知?道,我?只是想,若是自己也是湖中?的一条鱼,偶尔主人会?过来?抛洒一下饵食,湖里的鱼群蜂拥而至,等待着我?的并不?是被捕获,成为主人餐桌上的一道鱼料理,那我?想,我?应当不?介意这样子被豢养的人生。
?到了下一张,女人的手停留了好一会?儿,她?看了许久,随着这些纸张上的文?字,对方在什么情景下写出的文?字,她?仿佛都能窥见一二。
像是个不?知?隐藏的孩子,旁人问了什么,便乖巧去?答,有问便答,似乎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如?今与那湖中?的鱼一般,生死全在湖中?主人的掌控之中?。
——为何要觉得介意?不?管是被人养着还是自己努力,我?不?都是活着吗?
——可有没有尊严这种事不?都是靠自己吗?你觉得自己没有尊严,那便没有尊严,你觉得你有尊严,旁人还能夺了去?吗?
她?又翻了下去?,这次停留的时间要稍微久一些。“沈家的大夫怎么说的?”她?忽然问了一句。
底下的人连忙回答着:“大夫看不?出是何病症,寻了两?三个大夫后,他们都说小鲛姑娘是在装哑。”
她?安静了下,随后又问了一句:“她?知?道吗?”
那人思索一会?儿,猜想着她?话里头?的她?是谁,揣摩住了方才对着她?说:“这话自然是不?敢当着小鲛姑娘的面说的,沈姑娘那日听了也未说什么,只是让人将大夫送出了门,不?再请过一个大夫入门,小鲛姑娘也不?知?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