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很惊恐吧?自己藏在心?底的事?情突然被别人翻了出?来,而这个别人还只?是楼家的一个丫鬟,就连一个丫鬟都能轻而易举知道自己的那些过?往……初姑娘现在会害怕吗?
珑心?想?着,床上的人也确实安静了许久,在她以为会等来对方的恼羞成怒或是惊惶失措时,床上的人只?是说:“珑心?你有点刻薄。”
平静的,没有过?多的情绪在里头,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
珑心?不可置信地回头,“只?是有点吗?”
初姑娘点了下?头,肯定道:“嗯,有点。”
一时之间,珑心?也不知该说什?么,意外对方的态度如此?平静,又对这件本该感到意外的事?情没那么意外,就好像说出?来的时候,心?里多少猜到了会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她又想?起了那日的那瓶药,被突然送到她手上的那瓶药。
“初姑娘脾气很好。”
床上的人冲她摇了下?头,表示她说得不对。
珑心?忽然笑了起来,歪头看向床上的初姑娘,初姑娘生得貌美,兴许是非人之物,所以才有着非人的美貌,那双瞳孔每每瞧着自己的时候,又不像是在瞧着自己,可凑近了看,又能从那双眼中找见自己。
初姑娘的脾性很好,珑心?从未见过?她发火,就算是生气——也不曾见过?,有时珑心?觉得初姑娘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不恼不怒的。小姐总爱说些惹她生气的话,小姐希望她生气又不想?她生气,珑心?想?小姐可真矛盾啊,小姐怎会有这般矛盾的心?思??
现在想?来,并不奇怪。
她也想?要见到初姑娘生气的模样。
“奴婢与七窍一样,不喜欢初姑娘。”
“小姐于奴婢而言,是神明。高高在上,不将万事?万物放在心?上的神明,她漠视着世间的一切,不管是什?么都不被小姐看在眼里。所有人对小姐来说都是一样的,我,七窍,老爷夫人……都是一样的。初姑娘却不一样,所以我们都不喜欢初姑娘。”
初姑娘也笑,挂着脸上的笑容有些不真实,是好看的,也是虚幻的,恰是水中月,只?是一场幻梦,珑心?听见她说:“珑心?,你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些许的怀念与欢喜。
下?意识地,珑心?追问了下?,“什?么人?”
于是又听见她说:“喜欢的一个人。”
珑心?还是第?一次听到她提起喜欢与不喜欢,一时间愣了下?,想?要说小姐听到这话应该会觉得酸,又觉得此?时提起小姐有些古怪,想?了一圈,愣了许久,最?后化作了轻轻的一句:“那应当是很好的人吧,初姑娘将奴婢比作她,倒是让奴婢有些受惊了。”
她有些奇怪,从第?一次与小姐喜欢的初姑娘接触时,便觉得奇怪了。
不知这人生气的模样会是怎样的?应当是鲜活的,生动的,跟个寻常姑娘那般,会恼会羞会哭会笑。
今夜的雨下得有?些急,与往日?不同,与过去还在惊蛰城中?的每一日?都不同,她在这?样急促的雨声?中?等来?了消息,楼洚入了宫,没多?时宫中?还未登基的新帝呕了血,现已被拿下,等到天明应会将所有?的事情都推予楼洇,殷家与阳家的子弟赶往城中?各处,东雨的秘密就要冒出头?了……谢清妩与殷国师拦下了楼洇……
她道了谢,送来?消息的人好似还要与她说什么?,拦了她一下,她不解地看去,磬声?又避开了她的眼,什么?都没说。
等下了楼,出了门,才见到檐下有?人站在那里等着她。
朱槿静静地望过去,那是一张与她相似却更显凌厉的脸,过去曾听?萧光莹说起过这?人,整日?冷着一张脸,每个宫人都不敢往她面前凑,就连在她跟前奉茶的,每日?都要担心?自己突然被这?位殿下砸伤了。与她不一样,朱槿幼时便要学着笑,在主子面前是不能苦着脸,冷着脸,做丫鬟的每日?就是要笑脸迎人,对着主子要笑,对着同辈的丫鬟要笑,对着外来?的客人要笑,对着每一个人都要笑,整日?挂着脸是会得罪人的。
她学会一直将笑挂在嘴边,纵使不高兴,脸上也是笑着的。
她们两?个,从那一日?后便不一样了。
沈雨安成了西晴宫中?的皇女西晴玥。
沈雨宁成了东雨容府的丫鬟朱槿。
自此?,天差地别。
檐下的人抬眼看她,轻声?说着:“你之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那年我从马上摔落,马蹄踩断了我的双腿,醒来?后我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过去,不记得你。就连现在……我也确实不记得你。只知道你应当是我的双生妹妹,我理应照顾你。如你所说,对于?这?般的我,你确实只是我的负担。”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又是谁?”
“我长于?皇室,囚-禁母皇,杀死皇女登上了这?个帝位,我若不愿,又有?谁能让我担起责任?”
朱槿垂下了眸子,呼吸有?些乱了。
她走近了一些,在门前的烛光之下看着自己这?个陌生的双生妹妹。西晴的女帝许是第一次哄人,不知该说怎样的软话,也不知说些怎样的话能让对方放弃那些与自己离开。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苦恼。
用着自己最柔软的模样说着:“同我一起回去吧。我不知道的话,你告诉我便是。往后,我必定不会再忘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