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升疲乏地半睁着眼,回握住湛哲的手,力道有些大,青筋微微凸起,仿佛在抓一根救命稻草。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低声说:“对不起,又让你帮我了。”
这些天肯定不止他累,湛哲也在鞠躬尽瘁。
一想到这样,贺升心里就填满了愧疚和不好意思,酸酸的,有些拧巴:“很谢谢你,湛老师,谢谢。因为我,你也很累吧。”
“我说过回来要查你的身世,帮你找到妹妹,在你的墓碑前,给你烧些现在好看的衣服……”
他看向湛哲。
心底産生了实切的敬畏和感激,但更多的,还是歉意:“这些承诺我一个都没有做到,很抱歉。”
金色的残阳透过百叶窗,在床单上切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贺升的话让湛哲愣住了。待理解过後,他那双总是清澈映着贺升身影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难过。
“不应该道歉的啊。”
“贺升,你看着我。”
贺升依言擡眼,对上他的视线。
“这样帮你,是我想的。”
“你说要帮我找妹妹,我记得。但就像你不愿意我只因为可怜你而帮你一样,我也不愿意你为了赚钱,把自己的身体燃烧殆尽。”
湛哲的眼神很恳切,甚至因为组织语言语速过快,有些磕巴,呼吸也快了些:“你,你说过喜欢我,说我没有魂飞魄散,还可以看这个世界,可以一直跟着你。”
“如果,如果你像叔叔那样生病了,我该去哪里,又可以去哪里,你不要我了吗。”
“啊??”
什麽叫做不要他了?
啥啊,谁说的?他啥时候有这个意思了?
贺升一脸懵逼。
这架势,就像湛哲觉得他马上要归西而去了。难道是他刚才说的话太悲情?像遗言??
“…等等等等,我还没到死那一步呢哲哥,低血糖什麽的,在现在都是正常现象啊……”
“我不知道这是什麽病,也不想让你生病……”湛哲身体前倾,额头几乎要抵上贺升的。
他的眼睛很好看,像浸过温水。
眼尾微微向下垂着,声音也软软的:“我们慢一点,好不好?就像阳仔修的车,车零件坏了,就要换,就要停。人的身体……也是零件,对不对?”
湛哲很少一次说这麽多话。
这份关心,像细雨,迎春似的,渗进了贺升干涸的心田。
贺升听着,看着,心里想,能一次性蹦跶出这麽多词,也是有够难为鬼了。
他擡起骨节分明的大手。
先是将湛哲摁向自己的胸口,再揉了揉他的脑袋。
“好。”
贺升学着他的语气,“我听湛老师的。”
葡萄糖慢慢通过静脉,输注进贺升的身体,等点滴打完,贺升也恢复了些力气。
他给老校医道声谢走了,外面夕阳昏黄,见他拉着外套拉链又要往寝室走,湛哲抿起唇瓣,竟拿出了几分老师的威严:“吃饭。”
贺升停住脚步扭头。
好吧。
他看着并不是气乎乎的模样,就是眉峰轻轻压着,嘴角抿成一道浅而直的线,挺可爱的。
贺升心虚地挠了两下肩膀:“……好。”
他的食欲在这段时间降得很低,几乎每天就只吃一顿,再喝点水维持能量。
最终在湛哲的紧盯下,贺升乖乖巧巧地打了一份满满当当的饭菜,还多加了一个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