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万夕的突然出现他在乎不了了,他看着湛哲那凝滞的身影,心脏一时疼得发慌。
他想抱住湛哲,告诉他别再想了,想带他离开这里。
“…贺升。”
湛哲缓缓侧过头,他眼神变得空洞,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光,只剩一种让人心惊的沉寂。
他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好像,全都想起来了。”
那个二十年前。
那个地震的午後。
那个混乱的教学楼。
他本来已经跑到了安全地带,却听到廖万夕哭喊着说项扬声为了回去拿送给他的画,被困在了里面。
当时廖万夕抓着他的手臂,泪水涟涟,苦苦哀求:“老师!求求你,只有你能救他了!他现在知道错了,他以後再也不会纠缠你了!求求你……”
当时是怎麽想的呢?
大概是…毕竟是一条人命。
项扬声纵然偏执地纠缠让他困扰,但罪不至死。
而且,那幅画……或许真的很重要。
于是,他挣脱了拉住他的其他学生,逆着人流,重新冲回了那栋在馀震中摇摇欲坠的教学楼。
他找到了被掉落物压住腿的项扬声。
在拼尽全力挪开重物,搀扶着对方即将到达出口时,最强烈的一次馀震袭来……
巨大的横梁当头砸下。
最後的意识,是项扬声惊恐扭曲的脸,以及,耳边隐约传来廖万夕在外面撕心裂肺喊着的,项扬声的名字。
“……”
“我好像,真的记起来了。”
湛哲摁着眉心说,“在你妈妈画室看到的那幅我的画像,就是他回去拿的那一张啊……”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要碎在风里。
那幅被涂掉脑袋,无法复原的画,就是当时找到项扬声的时候,他怀里紧紧攥着的那张。
他想起来了,那张画,是项扬声主动提出要给他画的。
也想起来,项扬声说等他画完,就把这张画送给他。
项扬声是为了回去拿那幅画才被困,那廖万夕,究竟是为了让他救他,还是想让他死?
亦或者,想要他们两个一起死?
湛哲擡眼望向廖万夕消失的方向。
那双总是清澈温良的眼眸,此刻像是被浓墨浸染,翻涌着各种复杂情绪,还有一丝……荒凉。
“她求我回去救项扬声。”
湛哲的声音飘忽,像是在复述,又像是在质问自己,“她说,只有我能救项扬声……?”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好似穿透了时间和空间,重新回到了那个地动山摇的午後。
“我回去了。”
“我找到他了。”
“我们差点就能出来了。”
湛哲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颤抖了一下。
“我被砸到脑袋,死在了教学楼底下。”
“可为什麽……”湛哲喃喃着,空洞的双眸里满是迷茫,“可後面项扬声还活着,为什麽被恨得就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