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直宇不想搭理他。
贺阳却来了劲,他在修理厂搞老些年,磕磕碰碰是常事。
“你等着。”贺阳说着,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就往外跑。
没过两分钟,他又噔噔噔跑回来,手里拿着个有点年头的塑料医药箱,上面还印着褪色的卡通图案。
“喏,”他把箱子往床上一放,打开,里面东西还挺全,红花油丶膏药贴丶碘伏棉签一应俱全,“看看用哪个?我爸以前腰腿不舒服,常备这些。”
湛直宇看着那个与他周身昂贵气融洽不了一点的破旧医药箱,眉头皱得更紧:“你他妈有病吧给老子用这种东西?拿远点……用不着。”
“你个装货还逞啥强啊。”
贺阳拿起那瓶红花油,拧开盖子,一股浓烈的药味即刻弥漫在空气里,“这玩意儿活血化瘀效果挺好的,我爸之前不用都疼的睡不着觉,你裤子撩一下,我给你弄。”
湛直宇啧了一声。
他这膝盖是小时候不学画画扔了笔被姥爷打了腿,当时妈妈公司初起,忙活的很,他只能跟姥姥姥爷住。
大冬天,他跑出去一整夜没回家,落下了这个根,一到冷天或雨天就疼。
不过他向来嘴硬,从不跟人说,就连他妈也不知道。
此刻,湛直宇就好像无坚不摧的铁甲被人找到了弱点,脸色变得更臭,一把挥开贺阳的手:“说了不用!听不懂人话?”
贺阳被他挥得手一歪,红花油差点洒床上,愣了一秒骂道:“操,拿老子好心当成驴肝肺是吧?疼死你个龟孙活该!去你大爷!”
他把红花油瓶子往箱子里一扔,发出哐当一声响,自己也气呼呼地背对着湛直宇坐下,拿起手机胡乱划拉着,不吭声了。
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快要盖过暖炉机运作的声音。
沉默蔓延着,有点儿火药味,又掺杂着别扭。
别扭的当然是湛直宇。
贺阳想的是,他妈的好心好意还被骂?老子什麽罪?
湛直宇看着贺阳气鼓鼓的背影,那头金毛都好像炸得更开了些。他抿了抿唇,膝盖处传来的隐痛,一阵阵提醒他方才的失态。
他烦乱地摸了下自己的耳钉,视线落在那瓶被贺阳扔回医药箱的红花油上。
妈的。
他其实知道贺阳是好意。
可他这人就是这样……突然有人实诚的对他好,他就跟贱种一样,不知所措,觉得可笑,喜欢把人推开。最初对贺升也是这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贺阳看似在玩手机,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耳朵竖着,留意着身後的动静。
他听到湛直宇似乎轻轻吸了口气,然後是细微的布料摩擦声。
过了一会儿,那人硬邦邦的喊他:
“……喂,死黄毛。”
贺阳没回头:“干什麽?”
“。。那玩意儿,”湛直宇的声音听起来极不情愿,还有点儿咬牙切齿,“怎麽用?”
贺阳转过头。
只见湛直宇还板着一张臭脸,但眼神飘忽,屈着一条腿,手肘搭在膝盖上,没看他。
“啥玩意儿?”贺阳故意问。
“就他妈的那个油!”湛直宇恼火地瞪他一眼,“红花油!怎麽用!要我跑你耳朵边问?!”
“靠,你还他妈骂我是吧?”
贺阳重新拿起那瓶红花油,拧开盖子,倒了一些在手心,搓了搓,直到掌心发热,“龟孙,裤子扒拉到波棱盖那儿。”
湛直宇僵持了两秒,最终低下头,慢吞吞地把裤腿往上卷了卷,露出膝盖。
他的膝盖骨形很好看,皮肤白皙,但仔细看,能发现关节处略显苍白,带着点不健康的颜色。
贺阳才懒得管这些,把手覆上去。
掌心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刻,两人都微微顿了一下。
不应该啊?
屋里这麽暖,他膝盖这麽凉?
“可能有点儿疼,忍会儿。”贺阳说着,开始揉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