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间里只点了三根封在玻璃窗里的蜡烛,橙红色的火苗摇曳着向黑暗出微渺的光芒,只可惜光线晦暗,气氛反而更加阴森。
莉泽罗忒和安德烈的身体在墙壁上投出两道道巨大的影子,显得有些可怖。真像是文艺作品里人类想象中吸血鬼们的古堡。
“要有光。”
女孩嘟哝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咒语的话,从袖子里掏出魔杖,扬在身前。
随着莉泽罗忒的动作,那根蕴含着凡的木棍的顶端出一点光芒,照亮她的前路。
安德烈也施了个无声的光咒,魔杖顶端迸出温和的光芒,照亮他身遭的方寸之地。
莉泽罗忒带着安德烈绕开包括人类在内的变种动植物标本库,走过关着魔兽和异种的漆黑囚牢,里面的智慧生物已经失去了伸手拍打附魔牢笼的力气和勇气,只是向外面的活物嘶吼着。
安德烈提心吊胆,而莉泽罗忒对此视若无睹。
少女继续跳过经过各种推演的未完成术式和半成品法阵,推走拦在路上的一片片移动黑板,避开地上散乱的一摊摊草稿纸。
当她的粉映照到来自塔顶洞口透过来的自然光亮的时候,莉泽罗忒就又一次能够重新见到她的老师。而安德烈,也终于第一次觐见他的王。
安德烈屏住了呼吸。
那位传说中的巫师安静地阖眼,他坐在黑石围护的窗洞边上,撑着头沉思,像是睡着了。
但莉泽罗忒知道并没有。
她刚刚踏至老师的十步之内,就感受到来自这位巫术尊主身上强大魔力和咒感的压迫。
巫术与巫师之王身穿的衣袍同样和他的名号一般璀璨,他那身巫师袍的袖口辊着一串秘银和精金熔铸而谱写出的腓尼基咒文,随着呼吸,在时光中变形成这片大地上的各种语言。
在他的前领和袖边上那些条由繁复琐碎的金银构成的溪流之中,晦涩深奥的灵光正阴暗而缓慢地淌着。
它使有幸和不幸的见者目眩神迷,精力不自主地被抽干。
安德烈强忍着移开视线,避免陷入其中的思潮。
巫王暗夜般的黑色袍尾和后领上用骨钉系着一道道红金相间的纱飘带,在塔顶透进来的无风的熹微光线中,他们神秘地齐齐飘动,每一道朱鹮羽般的飘带上都歌唱着巫术与咒言的荣耀,寄托着被拯救的枉死者与被宽恕的获罪者不愿离去的灵魂。
除了那探出宽大袖口一半的苍白手掌和修长如蛇的手指,巫王的整个身体都藏在那身华美的袍下,但巫术尊主暴戾和高傲的精神力却沉默而疯狂地凌驾于这片国度,无人可以忽视。
感知到学徒的临近,正昼夜思索着世间学识与过往残忆的巫王微微睁开眼睛,向觐见者投去他那至高无上的意志。
安德烈难以抵抗地低下了头,只看到巫王的袍摆。
没等巫王朝他的学徒问,莉泽罗忒便急急忙忙地抢着开口“老师,我回来了,一切顺利。”
巫王点点头,头顶那只雅致而尊贵的金丝冠冕只在他淡灰色的浓密长中露出半圆形的前盾。
他动了动手指,收敛起倾泻回绕在塔楼房间里的强横精神,让学徒莉泽罗忒能够走近他几步。
“我看得到,你的过去和现在。”巫王轻轻说,声音有如风吹高塔般苍凉淡漠。
“老师大人的千里眼太厉害了。”
莉泽罗忒拍着马屁,一边跑到巫王身边,为他献殷勤,又是捶背又是敲腿。
巫王没理她,而是又看向稍远处的安德烈。
面对如此强盛的意志,安德烈一点声音也不敢出来,为了避免被大巫师读取到什么不礼貌的思想,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什么也不要想。
“大脑封闭术还需精进。”
巫王说了这么一句。
安德烈回过神来,用力地点了点头“感谢巫王阁下教诲。”
“白鹰会?”
“是的,巫王大人。”
“哦,”巫王不以为意地摸了摸身边学徒的粉“卡茨佩尔·索别斯基是你什么人……?”
“回禀大人,他是我的曾祖父。去年刚刚过世了。”
“嗯。他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巫王颔。
“感谢巫王大人。”
巫王抬了抬眼皮,灰色的眼瞳里露出一丝难得的疲惫,说话的声音带着遍历岁月后的古井无波。
“过往总是逝去得如此之快,故事鲜有人闻。”
安德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巫王,不过巫王似乎也不是说给他听的。巫王低眉看向蜷在自己腿边的粉女巫。
“你又擅自行事了,莉泽罗忒。”
“老师,我只是想出去看看嘛……也没生什么事。”
“我是说,那只人偶。”
巫王抬起手,抚摸在身边粉少女圆润光滑的脖颈与下巴之上。
莉泽罗忒并不反感老师如此的接触,或者说也不敢反感。
巫王的十指有着藕节般的骨相,精美和精确程度都如书画中的天神一般。
他那张因为轻轻扬起来而被日光照亮的面孔上,充斥着富有侵略感的中性魅力和近乎能表现出人体之伟大的精巧美丽。
“啊哈哈……那姑娘看起来挺顺眼的,送她个礼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