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就吃月饼吗?”文向好将月饼摆在茶几,抬眸看向一下子坐在沙发上的祝亦年。
“大早上应该睡觉。”祝亦年的目光很慢地在文向好被阳光倾洒的面上停留,好似看得足够,才仰着头阖上眼睛,“可以吗?”
祝亦年拍了拍一旁沙发的空位,未与看文向好对视,却做着无声的邀请。
文向好一愣,目光定在祝亦年扬起又?放下的指节,又?再看那小憩时平静的神情,猜不透对方心里的什?么关卡被打通。
“可以,我也还没睡醒。”文向好没有过多犹豫,坐在祝亦年旁边,也跟祝亦年一样把头稍仰,脖颈晾在沙发靠背沿。
却不一同闭眼,只?是悄无声息地偏着头,眼珠转向一旁,看向阖着眼毫无所觉他人目光的祝亦年。
“阿好。”祝亦年突地唤一声,并未睁开眼。
可文向好却闪烁着双眼,很快转回头望向天花板,在皮质沙发上留下细微的窸窣。因此文向好不说话,望着映着日光的天花板,只?等细微的共振停止,才阖眼应了声。
“你是不是失眠?”祝亦年此刻才睁眼,转头看向俨然?闭眼正?准备入睡的文向好。
文向好闻言点了点头:“有点。”
得到承认,祝亦年稍坐起身拿出手袋里的手机和有线耳机,在自己左耳戴上一只?,然?后往侧边靠近,将另一只?耳机塞入文向好耳窝。
有些冰凉的物?什?蓦然?被塞进耳窝,文向好一惊,睁开眼往侧边一转身,祝亦年的手指都未来得及躲避,又?怕耳机跌出,直接用手掌托住文向好耳廓,拇指将耳机摁回。
文向好避无可避,觉得被祝亦年裹住的耳尖一烫,眨着眼看向祝亦年。
“听音乐可以助眠。”祝亦年解释。
祝亦年退得很快,不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僭越的动作,似只?是一个好心且避免麻烦的帮忙。
烦恼许久的边界公?式好像一下被祝亦年想?通,文向好无声望了眼祝亦年,松一口气,重新摆正?身子:“好。”
见文向好重新阖上眼,祝亦年才摁下音乐的播放键,然?后也将脊背重新靠在沙发上。
文向好本来想?静听究竟祝亦年准备的助眠音乐,可耳畔兀的响起通常在寺庙才会听到的佛教呢喃,一下子瞪大眼看向祝亦年,不知道该笑还是假装平静。
“外婆教的。”祝亦年当即解释。
当初在去美国上学的日子,祝亦年常常焦虑失眠,张翠兰便在她耳边念那些听不懂的经文。
有些苍老的声音时至今日还深深印在祝亦年的脑海,反复循着这个声音就能回到百会。
文向好听到外婆两个字后霎时了然?,重新阖上眼皮,聆听着耳边的经文。
这段经文似是经由二次录音,只?要?认真去听,便能发现里面收录了些杂音,文向好听着着段录音渐渐放松身体,直到张翠兰低低的声音钻进耳朵。
文向好一下子愣住,身体也跟着僵直,这把曾在桃木巷听过又?几乎被遗忘在时光深处的声音,一下子在心里卷起惊涛骇浪。
“乖乖训觉咯。”
不长的录音以张翠兰这句话作为结尾,以此又?周而复始,在耳朵开始下一次播放。
好像应该保持几乎要沉睡的安静,可文向好却觉得各种思绪在翻涌,不由睁开眼,很快看一眼祝亦年,才重新闭上眼,小心地开口,打破此刻耳外的宁静:“……我很想?外婆。”
过去的回忆本来早已在脑海里失去任何养分,文向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有一个载体,还能有一个人,能再度和她沉沦在过去,沉沦在思念里。
她的思念不再无处安放,好似十年前的心焦一同安然?落地,污泥洗净,只?剩下一片干净地。
祝亦年听到文向好声线里的颤抖,很缓慢的睁开眼,然?后转头很仔细地去看,直至看见文向好眼角处被阳光照得晶莹的一点点湿润,才滚了滚喉咙。
等周遭又?只?剩寂静,祝亦年才重新闭上眼,手依着记忆慢慢向文向好挪去,直至手心附在文向好的手背上才暗松口气。
“我也是。”祝亦年终于?回应文向好。
文向好感受到手背覆上的热源,呼吸一滞,最?终却并未躲开。
两个人就这样睡了几乎一整个上午,在沙发睡得东倒西歪,祝亦年的手机本就没多少?电,此时直接电量告罄,之间的耳机更是纠缠成乱糟糟一团。
文向好有些尴尬地撑着祝亦年肩膀爬起,缕了缕头发,有些讪笑地提议道:“不如我们去吃饭吧。”
祝亦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文向好睡足后变得更明亮的双眼,由上至下,不自觉伸手帮文向好忙整理睡得有些凌乱的睡衣。
“好。”祝亦年应了声,手只?不过拉了拉文向好衣摆,动作很轻很礼貌。
两人去了铜锣湾的街市,吃完饭在到处逛逛,恰好能赶上今晚的中秋灯会。
“今天中秋吃不吃紫苏炒螺啊?”大排档的老板极力推荐。
文向好看了眼祝亦年今天比平时要?休闲些的打扮,才开口问:“你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
祝亦年想?起当年中秋,张翠兰很想?依照传统做炒田螺吃,但就算在唐人街都找不到田螺,那个秋天吃不到,便再也吃不到了。
文向好又?点了些其他东西,老板最?先端上来的是紫苏炒螺,然?后笑着讲:“吃完可以到洗手池洗手,我们的洗手液苹果味的,保证洗得手香喷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