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次日天刚蒙蒙亮,东方的天际才泛起一抹鱼肚白,像刚剥壳的蛋清,淡得几乎看不见。花果山的晨雾还没散尽,丝丝缕缕缠在树梢上、石屋尖,把整座山罩得如同仙境,吸一口气都带着草木的清润。孙悟空在石床上翻了个身,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冰凉的石面,带起"沙沙"轻响,惊得床脚几只小蛐蛐噤了声。他打了个绵长的哈欠,眼角沁出点生理性的泪,伸懒腰时骨节"咔咔"作响,像是老树枝在春日里舒展枝桠,每一寸筋骨都透着舒坦。
一骨碌爬起来,赤着脚就往水帘洞外跑,脚底板踩在带着露水的青石板上,凉丝丝的触感从脚底窜上来,激得他打了个激灵,反倒更精神了。
刚到水帘洞外的平台,就听见西北方向的实弹射击场传来“砰砰”的枪声,时疏时密,混着猴子们“瞄准点!”
“偏了偏了!”的吆喝声,在清晨空荡的山谷里撞出层层回声。孙悟空挠了挠毛茸茸的下巴,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犬齿:“这才几点?就练上了?看来师父比俺老孙还勤快。”
他忽然一拍大腿,尾巴尖"啪"地抽了下石床沿:“哎哟,差点忘了!师父昨天让留坛桃花酿,可得赶紧找出来。”
转身又钻进水帘洞,洞内的石钟乳正往下滴水,“滴答——滴答——”落在中央的水潭里,溅起细碎的银辉,映着洞顶透进的微光,把岩壁上的青苔都染得亮。
他走到角落一块不起眼的青石板前,那石板边缘长满了青苔,和周围的岩壁浑然一体。孙悟空双手按住石板边缘,胳膊上肌肉一鼓,“轰隆”一声,半人重的石板被掀到一边,露出下面半尺深的土坑。坑底埋着个黑陶坛子,坛口用红布紧紧封着,布上还系着根五百年前的桃枝,枝子早就干透黑,却还倔强地保持着当年的弯度,像在守着什么秘密。
这坛桃花酿是他刚从西天取经回来时埋下的。那会儿他刚卸下紧箍咒,心里憋着股说不清的火——既有修成正果的畅快,又有被约束的憋屈,更念着花果山的自在。
于是亲手摘了三月初三带着晨露的桃花,花瓣上还沾着蜜蜂的绒毛;取了山涧深处的泉水,水底沉着块千年寒玉,酿出的酒自带清凉;又跟着后山最老的猴爷爷学手艺,老爷子手把手教他揉酒曲,指甲缝里还留着陈年酒糟的味道。老猴当时拄着拐杖敲他的脑袋:“大王,酒这东西,得跟日子似的慢慢熬,越放越香,放个百八十年,开封时能香透整个花果山,连云彩都得醉得打晃。”
他就信了,一埋就是五百年,期间多少次馋得半夜摸过来,手指头戳着石板转圈圈,最终还是咽着口水缩了回去。
孙悟空小心翼翼地把坛子抱出来,坛身沉甸甸的,沾着的泥土还带着潮气,蹭得他金甲上落了几点泥星子。他用袖子仔细擦了擦坛口的灰,红布上的褶皱里还藏着当年的桃瓣碎屑,早就变成了深褐色,捻起来轻轻一碰就碎成粉末。抱着酒坛往实弹射击场走,坛子偶尔碰撞着他的金甲,出“咚咚”的闷响,像敲着小鼓,和远处的枪声隐隐合着拍子。
实弹射击场建在一片开阔的河滩上,地上铺着平整的青石,被踩得光溜溜的,石缝里还卡着几粒没烧完的火药渣。立着的一排排稻草人靶子,有的画着青面獠牙的妖怪,眼眶用朱砂点得通红;有的则标着红心,红心正中央还嵌着枚铜钱,打中了能当彩头。此时场地上早已热闹起来,西方七宿的奎木狼、娄金狗等人正指挥着猴兵们练习射击,奎木狼嗓门大,吼起来能震落树梢的露水:“握稳了!枪杆子都抓不直,还想打妖怪?”
九天玄女站在队伍前面,玄色战裙在晨风中轻轻摆动,裙摆扫过青草时,惊起几只跳虫。
她手里拿着根竹制教鞭,时不时敲敲猴兵的枪身,声音清亮得像冰棱撞玉:“都振作点!枪托要稳稳地抵到肩上,贴紧锁骨窝,不然后坐力能把你们掀个跟头!”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队伍里就有个小猴子没抓稳,连火铳被后坐力顶得脱手飞出,“哐当”砸在地上,枪管还冒着白烟,带着股硫磺味。
小猴子吓得一哆嗦,毛茸茸的尾巴都炸成了团,赶紧去捡枪,手指刚碰到枪管就“哎哟”叫了一声,指尖被烫得红通通的。
九天玄女走过去,弯腰捡起枪,掂量了掂量,眉头微蹙:“瞅瞅,说了多少遍,枪托抵不实就会这样。”
她走到前排一个拿连火铳的猴子身边,伸手调整他的姿势,指尖碰到猴兵的肩膀,轻轻往下按了按:“沉肩,肘抬高,手尽量握住护木的最前端,这样能更好地控制后坐力,明白吗?”
那猴兵赶紧点头,耳朵尖都红了,按照她说的方法重新握枪,瞄准靶子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子弹稳稳打在红心周围,擦着铜钱飞了过去。
他顿时喜笑颜开,尾巴欢快地甩着:“娘娘,真管用!不那么震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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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猴兵们也跟着调整姿势,枪声再次响起,这次稳了许多,子弹大多落在靶子上,偶尔有几脱靶,也离得不远。九天玄女满意地点点头,刚要说话,眼角余光瞥见射击场外的一棵杨树下站着个人,怀里还抱着个黑陶坛子,不是孙悟空是谁?
她忍不住笑了,扬声喊道:“你这猴子,站在那儿做什么?怀里抱着什么宝贝,藏藏掖掖的?”
孙悟空嘿嘿一笑,抱着酒坛走过来,杨树叶上的露珠“啪嗒”落在他的金甲上,滑溜溜的滚下去,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师父,您昨天不是让俺留坛酒吗?给您带来了。"他把坛子往九天玄女面前一递,鼻尖动了动,仿佛已经闻到了酒香,"这可是俺藏了五百年的桃花酿,刚取经回来那会儿埋的,老猴说越放越香,您尝尝?"
九天玄女接过坛子,入手沉甸甸的,她掂了掂,又凑到坛口闻了闻,虽然封着红布,却隐隐透出股醇厚的香气,混着淡淡的桃花香,不烈,却像只小手似的勾着人的馋虫。她挑眉看向孙悟空:"你这猴子,我随口一说,你还真把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了?五百年的酒,我都不舍得喝了。"
"嗨,有啥不舍得的?"
孙悟空摆了摆手,尾巴在身后晃了晃,扫得地面的尘土都打着旋儿飞,“酒就是用来喝的,放着不喝,再香有啥用?您喝了,就知道这五百年没白等,保准比王母娘娘的玉液琼浆还够味儿。”
“你这话倒是在理。”九天玄女笑着点头,把坛子放在旁边的石桌上,石桌被压得"吱呀"响了一声,"行,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正说着,白衣仙子从旁边的小路走了过来,她穿着月白色的劲装,腰间系着条银带,走路时带起一阵清风。
手里捧着本厚厚的书,封面上用金线绣着"枪械要义"三个字,边角还系着根红绳,绳头坠着颗小银铃,走一步响一下,显然是刚装订好的。
孙悟空眼尖,老远就瞅见了,嚷嚷道:"师姐,你手里拿的啥?厚厚的跟块砖头似的,是要用来砸妖怪吗?"
白衣仙子走到近前,把书递给他,银铃在安静的间隙轻轻响了两声:“《枪械要义》,专门给你写的。”她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各种枪械的图样,步枪、机枪、狙击枪标注得清清楚楚,旁边还用小字写着产地和材质,“里面涵盖了枪械的名字、配件名字,还有怎么使用、怎么保养,连每种枪的优缺点都写了。你要是连这些都不知道,以后就别用枪了,省得丢人。”
孙悟空接过书,翻开几页,上面的字工工整整,笔锋带着股韧劲,还有不少手绘的插图,连子弹壳的纹路、枪栓的结构都画得清清楚楚,旁边还标注着"此处易卡壳,需常上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