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着行李箱站在"归途旅店"斑驳的招牌下,抬头望着这座灰扑扑的综合大楼。
十二层高的建筑像一块霉的方糕,窗户密密麻麻如同蜂巢,有些亮着昏黄的灯光,有些则黑洞洞的,像是被挖去了眼珠的眼眶。
大楼底层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商铺——一家永远飘着卤肉香却鲜少有顾客的光顾的熟食店、贴着"清仓甩卖"却从未关门的服装店、玻璃柜台里陈列着过时手机的通讯店。
招牌五颜六色,却都蒙着一层洗不掉的油灰。
"就是这里了。"我看了看手机上的地址,又核对了一遍旅店老板来的信息。
这座位于城郊结合部的综合大楼,是我新工作附近唯一能负担得起长期住宿的地方。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一股混杂着霉味、油烟和某种陈腐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大厅的灯光惨白,照出地砖上经年累月的污渍。
电梯旁贴着泛黄的通知:"号电梯故障,请勿使用"。
剩下的两部电梯门上都布满划痕,显示楼层的数字屏有一半的灯珠已经不亮了。
"新来的?"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闻声转身,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她手里拎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根蔫了的青菜。
老太太的眼睛异常明亮,在布满皱纹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
"是的,我来住旅店。"我礼貌地回答。
老太太的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七楼,别走错了。"
说完,她就颤巍巍地向楼梯间走去,红色塑料袋随着她的步伐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我皱了皱眉,按下电梯按钮。
在这短暂的等待时间里,我注意到墙角放着一个铜质的香炉。
香炉里插着三支已经燃尽的香,香灰却奇怪地保持着完整的形状。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我迈步走进电梯,注意到电梯内部的镜子上被人用红色颜料画了一些扭曲的符号,已经干涸成了铁锈色。
我按下楼的按钮,电梯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声,然后开始缓缓上升。
每上升一层,电梯都会停下来,但每次打开门,门外都是空无一人,只有一片寂静。
当电梯到达第五层时,我分明听见外面有小孩的笑声和跑动的脚步声。
可电梯门打开后,走廊里一片死寂,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廊灯。
七楼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条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走廊延伸出去,两侧是标着号码的房门。
墙上贴着褪色的壁纸,图案是重复的蔓藤花纹,在某些地方形成了类似人脸的诡异组合。
"ooo"我数着门牌号,终于在最尽头找到了"归途旅店"的招牌——一块木质匾额,上面的金漆已经剥落大半。
推门进去,迎面是一个狭小的前台,后面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低头看报纸。
听到门响,他抬起头,露出一张毫无特色的脸——普通到我都怀疑自己转头就会忘记他的长相。
"薛梦落?预定了单人间?"男人的声音平淡得像白开水。
"是的,一个月。"
"押金oo,房费一周一结。"男人递过来一张登记表,"我是这里的老板,姓张。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但最好在晚上十点前。"
我填完表格,注意到柜台角落里摆着一尊小小的神像,前面放着新鲜的水果和一杯清水。
"房间,走廊尽头右转。"张老板递给我一把老式钥匙,"晚上十二点后尽量不要出门,如果听到什么声音,别理会。"
"这里……很吵吗?"我有些疑惑,试探性地问道。
张老板的眼睛第一次有了焦点,直直地盯着我:"不是吵不吵的问题。大楼年头久了,有些……老住户。他们不喜欢被打扰。"
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但只当是老板的怪癖。
我接过钥匙,拖着行李箱走向自己的房间。
走廊比想象中要长,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却放大了其他声响——隔壁房间的电视机声、远处的水管轰鸣、不知哪来的窃窃私语。
房间的门漆成了暗红色,上面贴着一张已经泛黄的符纸,边角卷曲着,似乎随时会脱落。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异常清脆。
推开门,一股封闭已久的空气扑面而来,混合着消毒水和不明的草药味。
房间比我预期的要干净——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还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
窗户被厚重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我走过去想拉开,却现窗户实际上是被木板从外面封死的,只留下几条缝隙透入微弱的光线。
"真是见鬼……"我一边嘟囔着,一边打开灯。
灯泡出滋滋的响声,闪烁了几下才稳定下来,投下昏黄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