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缩在卧室的角落里,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却仍然挡不住客厅传来的争吵声。
父亲愤怒的咆哮和母亲低声的啜泣交织在一起,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的神经。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父亲的声音穿透墙壁,"连个家都养不起!"
“砰”地一声闷响,然后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我知道,母亲又被打倒了。
十七年来,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周都会上演。
我数着墙纸上的花纹,从一到一百,再从一百到一,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我的胃里翻腾着一种陌生的愤怒。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猛地拉开房门冲进客厅。
父亲正揪着母亲的头,她的嘴角渗出血丝。
那一刻,我眼前的世界突然扭曲了。
"住手!"我听见自己尖叫。
父亲转过头,他的脸在我眼中变得陌生而恐怖——他的右臂、胸口和半边脸覆盖着一层灰黑色的物质,像是腐烂的肉,又像是粘稠的沥青。
那黑色还在蠕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小兔崽子,你也想挨揍?"父亲松开母亲,朝我走来。
我僵在原地,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那团黑色从他身上滴落,在地板上留下污渍,却又在几秒钟后消失不见。
父亲举起手,我本能地闭上眼睛——疼痛如期而至。
但比巴掌更疼的是我睁开眼睛后看到的——父亲全身的黑色部分在打我的瞬间扩大了,像墨水滴入清水般扩散。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割腕。
不是很深,但足够让我被他们送进医院。
在急诊室里,我看到了更多奇怪的现象:护士小姐的右手是黑色的;隔壁床醉汉的整个腹部像被泼了墨;而给我缝合伤口的医生,只有指尖有一点灰色。
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异常,他们只看到又一个抑郁症患者,一个需要心理干预的问题少女。
"莫语梦,对吗?"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
我抬头,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站在病床前。
他戴着金丝眼镜,笑容亲切,胸牌上写着"唐元明精神科主任医师"。
但让我浑身冷的是——他几乎全身都是黑色的。
只有左眼周围和右手掌心还保留着皮肤原本的颜色,其余部分都被那种蠕动的黑暗覆盖着,比父亲身上的还要浓稠、还要恶心。
"你……你好。"我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抖。
"你父母告诉我,你最近有自残倾向。"唐医生在床边坐下,拿出记录板,"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他的声音很温柔,但那些黑色物质随着他说话而起伏,有几滴落在我床单上,又很快消失了。
我盯着他的脖子,那里的黑色形成了一张扭曲的人脸形状,正对我龇牙咧嘴。
"我……我不知道。"我移开视线,"就是觉得活着很累。"
唐医生点点头,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当他低头时,我清楚地看到他的后颈处有一块特别浓黑的区域,形状像是一只小手。
"根据你父母描述的症状和这次自残行为,我建议你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他抬起头,黑色物质突然剧烈翻腾起来,"我们医院有专门针对青少年抑郁症的疗程,效果很好。"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如果我说不呢?"
唐医生的笑容僵了一瞬,那些黑色物质猛地扩散,几乎要覆盖他整个面部。
但下一秒,他又恢复了和蔼可亲的表情。
"当然,这需要你和家长的同意。"他说,但我注意到他的右手攥紧了钢笔,指节白,"不过你父亲已经签署了初步的住院同意书。"
我知道我别无选择。
三天后,我被转到了市精神病院,唐医生成了我的主治医师。
玉海精神病院坐落在城郊,是一栋灰白色的四层建筑,周围是高墙和铁栅栏。
我被安排在二楼的女病区,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固定在墙上的小桌子。
窗户上有铁栏杆,玻璃是磨砂的,看不清外面。
"这是你的药。"护士递给我一个小纸杯,里面有两粒白色药片和一颗蓝色胶囊,"早餐后和睡前各一次。"
我吞下药片,立刻感到一阵眩晕,护士满意地点点头离开了。
等她的脚步声远去,我立刻把藏在舌头底下的蓝色胶囊吐出来,冲进马桶。
直觉告诉我,不能完全相信这里的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