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那儿?”我的声音嘶哑,几乎认不出是自己的。
没有回答,只有一种感觉——一种被注视的、粘稠的、无处不在的注视感。
不是来自某一个方向,而是来自这栋房子本身。
我低头看向地上的照片,那个被称作“庄梦夕”的、有泪痣的阴郁女孩,她的眼睛像两个黑洞,吸走了我所有的确定性。
在我的记忆里,有泪痣的一直是庄梦朝,是“我”。
可照片背面清晰的笔迹,还有那段突然复苏的记忆碎片,都在残忍地颠覆这个认知。
『“为什么总是我当庄梦夕?”』
那个哭泣的、有泪痣的女孩……是我?
不,这不可能,是这房子,是压力,是某种集体性的恶作剧。
孙易、陈太太、那本日记、这照片……他们串通好了,一定是的。
我冲回书房,几乎是扑到书桌前,翻出父母去世后我整理的个人档案。
出生证明、小学毕业证、疫苗接种记录……所有文件上都写着“庄梦朝”——白纸黑字,法律认可,我是庄梦朝。
我颤抖着手拿起那张五岁生日照,把它对着台灯的光,也许笔迹是伪造的,照片是合成的……
就在光线穿透相纸的瞬间,我看到了——照片底层,有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刮擦和重新书写的痕迹。
原本的名字被小心地抹去,覆盖上了新的。
在“庄梦朝”这个名字下面,似乎隐约能看到另一个被刮掉的、更短的名字开头笔画。
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脑海中的迷雾。
我想起母亲总是把我的名字叫得犹豫,想起父亲在我获奖时那句无心的“小梦夕要是……啊,梦朝真棒”。
我想起童年照里,那些我认定是“庄梦夕”穿过的衣服,其实都穿在我身上。
那个恐怖的、我一直拒绝相信的可能性,此刻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
也许……活下来的,真的是庄梦夕。
而“庄梦朝”,那个在捉迷藏中消失的姐姐,成了我为了生存而披上的外衣。
在极度的创伤和混乱中,在父母失去一个女儿后无法再承受打击的脆弱中,我——庄梦夕——窃取了姐姐的身份,甚至最终说服了自己,篡改了自己的记忆。
所以那本日记里写的“姐姐推了我”,也许是真的,只是方向错了。
不是姐姐推了妹妹,而是“我”,这个扮演着姐姐的妹妹,在童年的争执中,把真正的庄梦朝推进了那个衣柜的暗格,然后……锁上了门。
所以暗格里的刻字是:“救救我她在外面”
那个“她”,指的是我。
所以那句:“谁是庄梦朝?”是濒临绝望的姐姐,对身份被剥夺的最后诘问。
我瘫倒在地,冷汗浸透了衣衫。
二十年来,我活在一个窃来的身份里,而真正的庄梦朝,在我一手造成的囚笼中,悄无声息地逝去。
我不仅是幸存者,我是凶手,用无知和遗忘包装起来的,自私的凶手。
“你终于想起来了。”一个声音响起,不是来自门外,不是来自走廊。
它来自我的脑海深处,用着我的声线,却带着一种我从未有过的、冰冷的了然。
镜子里,我的倒影依然站在那里,但它的表情不再同步。
它歪着头,脸上挂着一种悲戚而诡异的微笑,右眼下方,那颗泪痣仿佛在黑暗中幽幽光。
“不……”我蜷缩起来,捂住耳朵,但那声音直接在颅腔内共鸣。
“你把我关在里面,庄梦夕。”那个声音,那个“庄梦朝”的声音,轻柔地诉说,“黑暗,那么冷,那么久的黑暗。我敲打,我哭喊,你为什么不来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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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只是生气……我不知道那个格子会打不开……”我语无伦次地辩解,泪水模糊了视线。
童年的嫉妒、愤怒、那次争吵的细节,潮水般涌回脑海。
我抢走了她的卡,她追到衣柜前,我推了她一把,她跌进暗格,木板弹回,锁扣落下……
我听到她惊恐的拍打声,但我跑开了……我以为那只是个游戏,一个惩罚……
“你不知道?”脑海里的声音尖锐起来,“你真的不知道吗,妹妹?那个暗格,从外面轻轻一拉就能打开。你只是……不想打开。”
“你胡说!”我尖叫起来,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对着镜子里的那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