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思维几乎停滞了,像一块被河水反复冲刷、磨去了所有棱角的石头,只是被动地感受着这一切的荒谬与离奇。
回去?哪个才是“回”?出租屋的床?那片注定成为祭品的古墓?还是这无尽穿梭中的某一个瞬间?
这个概念在持续的重醉和穿越中变得模糊不清,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逃离的急切被一种深沉的、酒精浸泡出的麻木所取代。
我甚至开始……习惯,习惯这每次醒来时截然不同的天地,习惯这头脑永远无法清明的混沌状态。
……
又是一次“着陆”,没有明显的冲击,只是周围的“河水”骤然变得凝实。
我躺在一条……由流动的、散着微光的书籍组成的“河流”岸边,我沮丧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天空是不断翻涌的墨色云团,上面偶尔会闪过巨大的、如同活物般的文字符号。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墨水和某种智慧生物沉思时特有的静谧气息。
一个戴着厚重水晶眼镜、长着羽毛翅膀的小精灵,抱着一本比它还大的、正在自动书写着的书,从我身边费力地飞过,看了我一眼,嘟囔道:“又一个从‘混沌区’漂流来的冗余信息块……管理员该清理缓存了……”
我没有试图起身,只是躺在那里,望着天空中那些变幻的文字。
宿醉让我的感知变得奇异,我仿佛能“听”到那些文字在低声诉说着它们所代表的故事与法则。
我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尖——它们似乎也有些半透明了,仿佛也要融入这条信息之河。
一次又一次的穿越,一场又一场的宿醉,正在磨损我作为“真实存在”的边界。
也许……就这样一直醉下去,一直穿梭下去,也不错?或许醉梦本身,成了一种另类的庇护所。
这个念头如同毒草,在醉意朦胧的土壤里悄然滋生。
我艰难地翻了个身,在由光书籍构成的“河岸”边,现了一个半埋着的、古旧的陶罐。
里面盛着某种银光闪闪的、如同液态星辰般的液体。
我甚至没有犹豫,捧起陶罐,将里面冰冷而带着无尽深远气息的液体,一饮而尽。
这一次,醉意没有带来剧烈的旋转或坠落,它更像是一种溶解。
我的身体,我的意识,开始一点点化入这条信息之河,化入这无尽的、由醉酒构筑的奇诡宇宙。
视野被纯粹的、流动的光与信息填满,耳边是亿万世界的低语与吟唱。
……
现实世界——医院重症监护室。
心电监护仪出规律而单调的“嘀——嘀——”声。
病床上,年轻的男人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依靠呼吸机维持着生命体征。
我的身体因为长期的昏迷而显得有些消瘦。
“急性重度酒精中毒,并多器官功能衰竭,脑皮层活动异常活跃,但无法唤醒……”主治医生翻看着病历,对旁边的护士摇了摇头,“家属说,他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上喝多了,之后就再没醒过来。各种刺激都没有反应,但脑电波显示他一直在‘做梦’,非常剧烈、混乱的梦。”
护士看着病床上那张年轻却毫无生气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运作的声音——现实世界的时间,在这里平稳而残酷地流逝着。
而在那个无人能够触及的、由酒精中毒后异常活跃的脑细胞构筑出的世界里——
我,依旧在穿梭。
或许正从一条巨龙脊背构成的山脉上滚落,坠向由熔融宝石构成的海洋;或许正坐在一个由纯粹音符搭建的酒吧里,听着由宇宙背景辐射谱写的交响乐,喝下一杯能让时间倒流的“鸡尾酒”;或许刚刚在一个所有规则都由掷骰子决定的荒诞法庭上,因为“宿醉罪”被判处永恒的流放……
场景无穷无尽,光怪陆离,越一切想象。
我不再寻找归途,不再思考起因。
宿醉成了我存在的永恒状态,穿越成了我无法醒来的梦魇,或者说,是我唯一熟悉的“真实”。
最终,我没能睁开眼。
意识在无尽的醉梦长河中,随波逐流,永无止境。
那具躺在病床上的躯壳,只是这场盛大而孤独的、永不终结的穿梭中,一个被遗忘在现实维度的、微不足道的游魂。
我,仍然在“路上”。
醉着,穿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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