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已经等在医院楼下了。
刚走出医院大门,顾肖就看见一辆凯雷德停在路边,降下的车窗内是一张熟悉且令他讨厌的脸。
“怎麽这麽久?”钟应吾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从车窗探出头疑惑地问,“而且这个时间你怎麽会在医院,受伤了?”
“不,没有。”顾肖拉开车门坐上副驾,语气轻松道。“只是来看个朋友。”
“小方和小周他们?”钟应吾一指车後座,“他们能出院了不?专门开了个大的,准备接他们出院。”
“不是他们,他们也暂时不能出院。今天问了医生,医生建议多观察几天。”顾肖系好安全带,懒洋洋地说,“我只是来看另一个‘朋友’。”
钟应吾把已经到嘴边的“你还有别的朋友啊”咽回肚子里,换了个更加熨帖的问话:“你那位朋友现在怎麽样了?还好吗?”
“已经成功脱离危险了。”顾肖微微一笑。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何尝不算是一种“脱离危险”?
并且,如果卫安这次真的自杀死去,对他本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所以为什麽要为卫安感到悲伤?难道不该祝贺他终于脱离苦海吗?一个人长期被心理疾病折磨,活着才是地狱。
没有人比顾肖更能感同身受。
“……你什麽时候在北都市还有个需要来医院看望的朋友,怎麽我都不知道?”钟应吾嘟囔着发动车子,“要是早点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能帮衬着点。”
“呵……”顾肖轻笑一声,“不麻烦你了,事情已经全部办妥了。”
“唔,好吧。可喜可贺。”
“嗯。”顾肖嘴角微微上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可喜可贺。”
车子平稳行驶在路上,顾肖不知不觉在副驾驶座上睡着。钟应吾悄悄关掉车载音乐,同时降下车速,想让对方睡得更安稳些。
但没过多久,顾肖又猛地惊醒。他脸色发白,神情痛苦地按住太阳xue,发出一声呻吟。
钟应吾的眼神馀光看到他动作,忍不住问道:“又犯头痛了吗?”
“唔……”顾肖死死皱着眉,“有一点。”他努力回想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麽,可记忆就是一片空白。
“我们刚才在哪?”他问。
“医院啊,你说你去见了个朋友。”钟应吾感到些许疑惑,“你不记得了?五分钟前我们才聊过这个话题。”
……朋友?
顾肖的心猛地一沉,医院里哪有他的什麽朋友?!
他僵硬转头,只见车子飞驰在一段完全陌生的路上。结合那段消失的记忆,顾肖陡然生出些不祥的预感。
只是没给他太多时间细想,就在这时,钟应吾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听了几句,眉头越皱越紧。
挂断後,看到钟应吾果断调转车头加速,顾肖忍不住轻声问:“怎麽了?”
“温楠说他在医院走不开,有个医生自杀了。”钟应吾叹了口气,“唉,真不知道这年头到底是怎麽了,怎麽大家都这样?感觉自杀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顾肖偏过头,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低语道:“也许坏掉的,从来都不是人们自己呢?”
钟应吾忍不住开口打断他:“哎,不要甩锅给这个社会啊。本该就是人去适应社会,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这句话从古至今都适用。不然对更多的正常人来说,该多不公平?”
“你的意思是,那些选择放弃自己生命的人都不正常吗?”
“这你真是误会我了,我想说的是,人是有主观能动性的嘛。”钟应吾坦然承认。“而且我倒也真不是那个意思……社会的某一部分的确畸形,这不可否认。”
“呦,怎麽?钟队,你也对这个社会失望啦?”
钟应吾摇头:“我永远不会对它失望,我只会尽我所能让它变得更好。”
“那倒是。”顾肖笑笑,“尽管这个世界很糟糕,还是有那麽多人替它辩驳——包括你。”
就像总有人,心甘情愿一辈子活在谎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