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琛武艺绝世,皇帝为防其做出“不智”之举,多年来一直令其服用奇药,虽不至要人性命,但足以令人缠绵病榻,虚弱无力,而今季琛虽已无需服药,身体依旧羸弱。
季琳叹了口气,“一路舟车劳顿,都先去休息吧。”
季承宁像是如梦初醒,忙道:“我去安排。”
精心安顿了住处,又请陈缄给季琛诊脉。
他虽不懂医术,却也听得明白心力衰微,气血耗尽是什麽意思。
当年季琛与季琅获封永宁侯,何其意气风发,惊艳决绝,而今一个死无全尸,一个行将就木,叫季承宁如何不恨!
房内炭火烧得足,热气与酒气一股股地往脸上涌,季承宁只觉浑身滚烫,都快站不住,推门而出。
他扶着栏杆,胸口剧烈地起伏。
“哒丶哒丶哒。”
脚步声很轻。
季承宁猛地回头。
四下无星无月,周天漆黑一片,唯有木廊上悬挂着的灯笼散发出一点幽微的光。
正洒落在来人双眼中。
一双静美的丶幽暗的眼,然而这双有些诡魅的眼中却满含忧虑,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崔杳。
“外面冷,”季承宁声音沙哑,“你怎麽不在屋内待着?”
崔杳擡手。
後者呼吸依旧急促,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伸手,冰冰凉凉地贴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而後,整个手掌拢住。
待回神,他不知何时已被崔杳抱在怀中。
既爱且怜。
季承宁将头埋在他颈窝,“阿杳。”
他闭上眼。
对方身上幽冷的香气疯狂涌来,然而再此刻却无法镇定激荡翻涌的心绪,“我将家眷接到沧州,在皇帝眼中不啻于谋反。”
领兵在外,京中无人可制衡。
你季承宁要做什麽?
敢做什麽?!
崔杳轻轻拂过季承宁的头发,“皇帝忌惮你,必会怀柔待之。”
毕竟皇帝还不知道大胜的消息,或干脆顺水推舟,封季承宁个节度使,既可震慑诸蛮部,又能消耗季承宁的兵力。
季承宁摇头。
他清楚崔杳说的事很有可能发生。
但,他不要!
事已至此,不再进一步,就算在本代皇帝不会奈他何,但之後呢,他的家族会成为历代皇帝的心头大患,恨不得处之而後快。
季承宁绝不肯让这把刀悬在自己的头顶。
要麽不做,要麽做绝。
“我不要裂土封侯。”季承宁离开崔杳的怀抱,与他并肩而立。
极目远眺,看向东方,天生含笑的声音令他此刻的语调听上去轻快无比,好像是个人性讨糖的孩子。
他说:“我要那个位置。”
坦然丶淡定丶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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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完结倒计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