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山风刮过平地,卷起地上的尘土,吹得甲胄铿锵作响。上百张劲弩齐刷刷对准了刚刚钻出山洞的沈远山四人,那闪着寒光的箭簇,让人头皮麻。
崔猛被反绑着双手跪在地上,看到沈远山他们出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惨然的笑容,用嘶哑的嗓子吼道:“沈先生!韩兄弟!对不住!老子没用,寨子垮了,弟兄们也折光了!没想到还把你们给连累了!”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身后的兵士一脚踹在腿弯,又重重跪了下去。
韩冲瞳孔紧缩,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但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弩箭,心知只要稍有异动,他们瞬间就会被射成刺猬。他压低声音对身后三人道:“别动!是卫所的精锐!”
沈远山脸色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目光越过那些士兵,看向那个骑在马上的将领。此人约莫四十岁年纪,面皮白净,但眼神锐利如鹰,透着股久经沙场的杀气,肩甲上的标记显示他是一名守备。
“青州卫守备…赵千山?”韩冲似乎认出了对方,语气更加沉重。这赵千山是周文焕的心腹,以治军严酷、手段狠辣着称。
赵千山端坐马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沈远山四人,那眼神就像在看几只掉进陷阱的猎物。“本将还以为要费些手脚,没想到你们自己倒从这老鼠洞里钻出来了。也好,省得我搜山了。”
他挥了挥手,几个士兵立刻上前,就要拿人。
“慢着!”沈远山猛地踏前一步,尽管心跳如擂鼓,声音却尽量保持平稳,“赵守备!你身为朝廷命官,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协助周文焕构陷忠良,滥杀无辜?!”
“构陷忠良?滥杀无辜?”赵千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沈远山,你勾结山匪,刺杀朝廷命官,证据确凿!本将奉命剿匪擒凶,何来构陷之说?”
“放你娘的屁!”跪在地上的崔猛破口大骂,“赵千山!你他妈跟周扒皮穿一条裤子!他贪赃枉法,克扣军饷,你敢说你不知道?老子这山寨里,多少兄弟原本是你卫所里被逼走的兵?你心里没数吗?!”
赵千山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恼羞成怒:“死到临头,还敢污蔑上官!给我掌嘴!”
一个士兵上前,抡起刀鞘就要抽崔猛的嘴。
“住手!”沈远山厉声喝道,“赵守备!你口口声声说证据确凿,那我问你,苏文瑾苏太医现在何处?周文焕贪墨漕粮、陷害忠良的罪证,你又敢不敢当着众人的面,与我当面对质?!”
他这话是在赌,赌赵千山并非完全清楚周文焕的所有勾当,也是在赌周围这些士兵并非全都铁板一块,或许有人对周文焕的所作所为心存不满。
果然,听到“贪墨漕粮”、“陷害忠良”这几个字,一些士兵的脸上露出了细微的波动,虽然很快掩饰过去,但没能逃过沈远山的眼睛。
赵千山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厉声道:“休得胡言乱语,混淆视听!本将只知奉命行事!来人,拿下!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士兵们再次逼近,杀气腾腾。
“等等!”沈远山心念电转,知道硬拼只有死路一条,必须拖延时间,寻找破绽。他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赵守备,就算要拿我们,也不急在这一时吧?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周文焕千方百计要掩盖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就不想知道,那本足以让他掉脑袋的账册,现在在谁手里?”
“账册”二字,如同有魔力一般,让赵千山的动作顿住了。他死死盯着沈远山:“你说什么?”
沈远山知道赌对了第一步。赵千山果然知道账册的存在,而且极为忌惮。
“我说,周文焕通匪、贪墨、行贿上官的铁证,那本真正的账册,现在就在我手里!”沈远山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赵守备,你替周文焕卖命,可曾想过,一旦事情败露,你会是什么下场?周文焕会不会把你推出来当替罪羊?就像二十年前,他让魏老替他顶罪一样!”
“魏老?”赵千山眉头紧皱,这个名字他似乎有些印象,但又不完全清楚。
“就是二十年前青州漕案的替罪羊!”沈远山大声道,既是说给赵千山听,也是说给在场的所有士兵听,“周文焕当年只是个小书办,却胆大包天贪墨漕银,事后逼人顶罪,事后又杀人灭口,连人家眷都不放过!这等丧尽天良之人,你赵守备真要为他陪葬吗?!”
士兵队伍中响起一阵低低的骚动和议论声。二十年前的漕案很多人都有耳闻,没想到背后还有这等隐情!
赵千山的脸色阴晴不定。他当然知道周文焕不干净,也隐约听说过账册的事,但具体细节并不清楚。如今被沈远山当众捅破,尤其是牵扯到二十年前的命案,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协助上官贪墨是一回事,参与掩盖杀人罪行又是另一回事!后者的罪名,足以抄家灭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