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的手悬在半空,像是被冻住了。
他腰间的佩刀随着呼吸轻撞棺材板,那“咚”的一声轻响便又混着金属嗡鸣,在义庄外的冷风中荡开。
苏锦言的轮椅缓缓向前,白骨簪在髻间闪着幽光。
她垂眸盯着棺盖上的黄纸,“李院判”三个字被风掀起又压下,像极了前世刑场上刽子手举着的生死牌。
“姑娘”小蝉的手按在腰间短刃上,指节白。
她跟了苏锦言三年,从未见过义庄的棺材自己动——上回在丞相府后院,那口装着庶女尸体的棺材里爬出三条毒蛇,还是姑娘用半盏雄黄酒镇住的。
“开棺。”苏锦言的声音比雪还冷。
秦九抽刀的动作带起一阵风,刀背磕在棺钉上,“咔”的一声,腐木碎屑簌簌落在她麻鞋边。
棺盖掀开的刹那,浓重的苦杏仁味扑面而来——李院判直挺挺躺在里面,双眼圆睁,舌头肿胀着抵住紫的唇,腕间一道青黑的勒痕,正以肉眼可见的度往小臂爬。
“是被毒烟熏死的。”苏锦言屈指弹了弹棺壁内侧,指腹沾了层暗褐色粉末,“七日前他在御药房说龙髓丸能续十年龙寿,今日就被人封在棺材里当‘活口’。”她转头看向秦九,“去查,谁给的黄纸,谁钉的棺钉。”
秦九应了声,转身时靴底碾过一片碎冰。
苏锦言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这才低头对杜仲道:“把铜匣拿来。”
杜仲从怀中摸出个巴掌大的铜匣,表面刻着九转莲花纹——那是她母亲当年的陪嫁。
残卷《灵枢补遗》、三包用蝉翼纸包着的“谛听露”、还有那朵从萧无衍寒毒里引出的青焰,都静静躺在匣中。
青焰遇风一跳,在匣底映出个极小的“衍”字。
“姑娘”杜仲的声音颤,“这要是路上”
“死人不会被搜身。”苏锦言将铜匣塞进李院判怀里,骨簪尖轻轻划过他喉间的勒痕,“他替我挡过太医院的耳目,这是报酬。”她扯过粗麻孝服罩在身上,孝带垂落时扫过棺沿,“明日寅时出,对外说苏府三姑娘送亡夫灵柩回陇西。”
“那王爷”
“他在北境寒毒攻心,撑不过十五日。”苏锦言的指甲掐进掌心,前世萧无衍死在她怀里时,心口的冰魄寒针还剩三根没拔。
她摸了摸间骨簪,那是母亲出殡时她从棺头拔下的,“我带着棺材上路,要么带他回来,要么带他的仇。”
雁门关外的风比京城冷十倍。
第三日午后,雪粒子砸在车帘上像下石子。
苏锦言掀帘望了眼阴云,突然按住小蝉的手:“停。”
话音未落,“嗡”的一声弦响。
一支黑羽短箭破雪而来,钉在车辕上——箭尾没有箭头,倒嵌着颗青灰色药丸,遇雪滋滋融化,散出股腐肉混着檀香的怪味。
小蝉刚吸了口气,突然捂住额头:“晕”
“迷心引。”苏锦言捻起车辕上的药渍,放在鼻尖轻嗅。
这味她在太医院典籍里见过,是用疯犬脑髓混曼陀罗花蒸七七四十九天制成的,“不是毒,是信号。”她抬头看向两侧山崖,积雪覆盖的陡坡上,有几处雪面泛着不自然的光——那是新填的土,底下埋着人。
“调头!”她冲车夫喊了一声,同时从袖中弹出粒褐色药丸,精准弹进拉车的青骒马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