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营方向的黑云翻涌得更急了,三十六座毒风车的木轴转动声裹着腐臭,像千万只骨节在碾磨。
北境的雪刚沾地就化成黑水珠,打在甲胄上滋滋冒青烟,连草根都泛着紫黑——这腐心瘴竟连活物的生机都要绞杀。
“将军!”火帐将军的亲兵跌跌撞撞冲上高台,盔甲上凝着黑霜,“火攻无效!
咱们泼的火油反被瘴气裹着烧回来,水幕刚布下就成了毒汤!“他喉结滚动,偷眼去看立在高台边缘的萧无衍。
战王的玄铁铠甲结着冰碴,手中银枪斜指敌营,可那道目光却始终锁着残营地窖方向——那里,一道素白身影正踩着积雪走来。
苏锦言的药袍被风掀起一角,腕间玉镯嗡鸣如蜂,左眼角的幽光随着脚步忽明忽暗。
她每走一步,脚下的黑水就泛起涟漪,像是有活物在避让。
萧无衍的指节在枪柄上扣出青白,直到她在台下站定,仰头冲他笑:“王爷,借您的令旗一用。”
“熄所有明火,只留灯芯未燃。”她接过令旗时,指尖触到萧无衍掌心的温度——他竟在抖。
苏锦言睫毛轻颤,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
前世被毒雾吞噬时,她也这样冷,冷到连痛觉都冻僵;可现在不同了,她望着军帐间东倒西歪的油灯,望着老油师抱着陶瓮哆哆嗦嗦跑来的身影,突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药燃剂。”老油师把陶瓮捧到她面前,手背上全是被松脂烫的泡,“按您说的,断渊草灰、忆火炭粉、清心散,都溶进松脂油了。”他浑浊的眼睛亮得惊人,“小的活了四十年,头回见药能当火引子。”
苏锦言取过金针刺入掌心,血珠滴在帐的铜灯里。
灯油“腾”地窜起青焰,药香裹着松脂味直冲天际,像条活龙在军帐上方盘旋。
秦九带着亲卫狂奔,按她的手势将七百二十九盏灯摆成奇怪的阵型——东边那盏在肩井位,西边那盏在环跳穴,主帐顶的灯正对着膻中。
“这不是火,是脉。”她低声说着,将最后一盏灯注满药燃剂。
老油师的陶瓮“当啷”落地,他突然跪下来,额头抵着雪地:“小的懂了!
将军们总说咱们是军中火油匠,可您这是把整个军营当活人医!“
千盏灯摆定的刹那,苏锦言咬破舌尖。
腥甜的血顺着喉咙滚进心口,双色鼎纹“轰”地炸开,青黑光芒顺着经络窜向百会穴。
她反手将金针扎进头顶,闷哼声里,所有灯芯同时腾起火焰。
半透明的光膜从地面升起,像个巨茧裹住军营,毒瘴撞上去的瞬间出尖啸,竟被逼退三步。
“将军!”火帐将军冲过去,刀尖挑开一缕毒丝往光膜上送。
毒丝刚触到膜面就冒起黑烟,焦臭味里混着清心散的苦。
他猛然转身,铠甲撞得叮当作响,“全体——”他的声音颤,“给医神跪!”
七百将士轰然跪地,甲胄撞地的轰鸣盖过了毒风车的吱呀。
苏锦言站在主帐顶,白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闭目感知光膜,忽然皱眉——毒瘴在膜外游移,像活物在找破绽。“它们在学。”她开口时,声音里带着鼎纹震动的嗡鸣,“那就让它看清楚,什么叫活体药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