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外的夜雾裹着松针的苦香漫上来,苏锦言蹲在残碑前,火折子的光在指缝间明明灭灭。
柳明澜的遗书被雨水泡得皱,“药火不灭,真龙当归”八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眼眶烫。
她指尖抚过纸边焦痕——这是前世她被推入火盆时,柳清璃故意丢进去的“遗物”,如今倒成了柳家最后的遮羞布。
心口突然一烫,那道随重生而来的鼎纹在肌肤下跳动,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个满怀。
她刚要按住,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是小萤姨的竹杖点地声。
盲女的素色裙角扫过泥地,声音比夜雾还轻:“大人,哑泉古道有三个人影。”她顿了顿,苍白的手指按在自己心口,“其中一个血契波动和您同频。”
苏锦言瞳孔微缩。
同频的血契,除了柳清璃那个被血脉咒术养了二十年的“鼎器”,还能是谁?
她捏紧遗书,纸角在掌心压出红痕:“是柳清璃带着玄哥来了。
他们要在冬至祭天用血脉激活玉玺,开承统大典。“
火折子“啪”地灭了,松林里更暗了。
苏锦言将遗书投入火盆,橙红的火焰腾起刹那,纸灰竟在空中凝成半幅残图——青竹枝桠间刻着“鼎魂录”三字,正是前日沙弥说的,老药僧临终前念的那卷禁书。
她盯着那团火光,嘴角扯出冷意:“柳明澜,你算到了药火,算到了血脉,可算到过人心么?”
次日清晨的济世庐被人声撞开。
红裙阿姑的哭嚎穿透晨雾:“苏大夫要是交了心鼎,我们孩子的疹子谁看?”几十个妇人跪成一片,间的银簪在晨光里闪着碎光。
苏锦言站在药堂前的木台上,望着最前排那个抱着病儿的年轻母亲——三日前她刚用三帖药退了孩子的高热。
“阿姑。”她开口时,台下瞬间静了。
苏锦言取出银针对着阳光,针尖晃得人睁不开眼,“我若不交鼎,柳家会屠了这满城百姓。”她突然用针在掌心划下十字,鲜血滴进脚边的百年药灰坛,“但我要他们知道,交的是什么鼎。”
秦九站在她身侧,刀柄攥得指节白。
他听见她低声道:“去告诉柳清璃,我答应交鼎,但仪式必须在药渊井,且要‘活人见证’。”话音未落,墙角的麻雀扑棱棱飞走——那是承统卫的暗探。
柳清璃在承统卫的密室里听到回报时,正用金剪修剪指甲。
她左眼蒙着黑纱,右眼却亮得瘆人:“庶女终究贪生。”她捏起案上的玉玺,玉螭纹在指腹下凉得刺骨,“等药火重燃,我要她跪在药鼎前,亲眼看着柳家血脉接管天下。”
深夜的济世庐后堂点着三盏桐油灯。
老油师蹲在地上铺开羊皮卷,黑面鼓娘抱着铜匣站在门边,间的银铃偶尔轻响。
苏锦言握起白骨笔,笔尖蘸了心口血,在《归藏引》上点出七个红点:“这是百姓为我点过的命灯。”她打开铜匣,七粒朱红药丸躺在丝绒上,“伪鼎引,药灰、断渊草粉,还有我的血。”
小萤姨摸索着靠近,指尖触到铜匣边缘:“若他们真唤醒先帝英灵”
“那就让他们看看。”苏锦言将铜匣塞进她手里,“什么叫活人压鬼。”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山,“那些被药火吞噬的人脑,那些跪在济世庐外的百姓,他们的命,比任何血脉都重。”
冬至的紫宸宫浸在霜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