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糊味越来越浓时,苏锦言的指尖先于嗅觉察觉到了异常。
她站在太医院后园的老槐树下,袖中那枚带血的玉扣正随着心跳烫——这是红烛姑姑身上搜出的皇后信物,此刻竟与空气中的烟火气产生某种诡谲的共鸣。
“苏医正!”小药童的尖叫划破夜雾,“地下藏书阁着火了!”
她转身时,后颈的碎被热浪掀得乱飞。
月光下,太医院东侧的青砖墙上腾起橙红火光,黑烟裹着纸灰往天上蹿,像条张牙舞爪的黑龙。
守夜太监跪在地上直磕头,声音带着哭腔:“奴才看见一道白影从墙头上飘过去,眨眼就起了火!”
苏锦言的瞳孔骤缩。
她早料到有人会销毁证据,却没料到对方竟急到等不及春分。“取水!
搬土袋!“她扯下外袍扔给小满,”重点护着东侧第三排木架,那里有正德年间的《秘传血脉考》!“
救火的喧哗持续了两个时辰。
当最后一丝火星被踩灭时,藏书阁的青砖地面还在烫。
幸存的老医官跪在焦黑的废墟里,捧着半本烧得只剩封皮的《嫡系药方集》,老泪把脸上的烟灰冲出两道白痕:“这是是太医院十二代人抄录的孤本啊”
苏锦言蹲下身,用银簪拨弄灰烬。
突然,一截未燃尽的竹简卡在砖缝里,炭黑的表面隐约能看见几个朱砂字:“静心蛊母体,产自苗疆郑家祖祠。”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想起前世母亲临终前浑身溃烂的模样——那些所谓“纯血药嗣”身上的怪病,原来全是人为种下的蛊毒。
“原来你们供奉的不是药祖,是毒源。”她的声音冷得像冰锥,惊得旁边的小药童打了个寒颤。
次日清晨,济世庐的偏厅挤满了人。
苏锦言把连夜整理的名单拍在案上,烛火映得她眼底泛红:“三十年来,太医院登记的‘纯血药嗣’共一百零三人,其中七十九人死于‘不明热症’。”她抽出一张泛黄的病历,“看这个,五岁的小医正之子,症状是高热不退、七窍生疮——和我娘当年中的毒,一模一样。”
陈阿婆的儿子攥紧名单,脖颈上的青筋直跳:“我这就去巡街!
让百姓看看,那些说’药医不死病‘的,自己才是下毒的鬼!“
正午时分,京城的街巷里响起铜锣声。“各位街坊瞧仔细了!”陈阿婆儿子站在梯子上,举着名单大声喊,“这些孩子不是病死的,是被龙髓膏里的毒慢慢啃光了骨头!”围观的百姓先是沉默,接着有人猛地摔了手里的药神牌位:“我给那老医正送了十年猪肉!
原来他孙子的命,是拿我儿子的药钱换的!“
压力像滚雪球般越堆越大。
第三日卯时,薛安之裹着灰布斗篷撞开济世庐的门。
他的胡子全白了,眼窝凹陷得能塞下鸡蛋,手里攥着本油皮纸包的账册:“这是三十年来所有‘特殊用药’的记录”他把账册推给苏锦言时,指节抖得像风中的枯叶,“每一页都沾着血,我数过,共七百二十三个名字。”
苏锦言翻开扉页,“吾罪滔天,唯以此书赎万一”几个字力透纸背。
她快翻到中间,瞳孔猛地一缩——最后十页被人用刀裁走了,空白处还留着半枚带血的指甲印。
“是皇后。”她咬着后槽牙,“她怕的不是旧案,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