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的狗吠声突然拔高,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般戛然而止。
守夜药童刚缩回脑袋,就听见前院传来“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不是更夫的梆子,是火折子撞碎瓦罐的脆响。
“走水了!”有人尖叫。
苏锦言正在整理《青囊》残篇的手顿住。
月光透过窗纸,在她指尖投下细长的影子。
窗外的火光先一步漫进来,将纸页上的朱砂批注染成血色。
她起身时,木椅在青砖上刮出刺耳鸣响,惊得案头烛火晃了晃,烛泪“啪嗒”落在“火毒”二字上。
“师尊!”小满撞开殿门,辫散成乱草,衣襟沾着焦黑的木屑,“净火队翻墙了!
阿草哥让我带您走,后山密道还通着——“她话音未落,又一阵更急的脚步声从廊下传来,石药师弟弟的身影挤进来,背上驮着个昏迷的小药童,他脖颈青筋暴起,聋哑人的手语打得飞快:”前门堵了,三十人,带了火油。“
苏锦言伸手按住小满颤抖的肩膀。
小姑娘的掌心烫得惊人,像是揣着团烧红的炭。
她能听见前院传来阿草的呼喝,混着瓷器碎裂声——那是他们刚制好的十坛断渊露。“阿草在拖延,”她轻声道,“但郑维舟要的不是药庐,是我。”
小满眼眶瞬间红了:“可您走了,他们就不会烧”
“不会的。”苏锦言打断她,指尖拂过案头七枚银针。
针尾的“苏”字在火光里泛着冷光,“他们烧了这里,明天就会烧城南的医馆,后天烧乡野的药棚。”她抬眼看向窗外,火势已舔到东厢房的檐角,“但如果我留在这里——”她顿了顿,嘴角勾起极淡的笑,“他们烧的就不是屋子,是自己的道。”
石药师弟弟突然拽她衣袖。
他比划得很急,手指几乎戳到她腕脉:“您的腿”
苏锦言低头看向自己的残腿。
粗布裹着的膝盖在火光里投下扭曲的影,像截烧焦的树根。
前世被嫡姐推下悬崖时,她也是这样的残躯,却在谷底的药田里爬了三天三夜。“这腿早死过一回了,”她轻轻拍了拍石药师弟弟的手背,“但心还活着。”
前院传来“轰”的一声,正厅的门被撞开。
郑维舟的身影裹着烟火气闯进来,玄色道袍沾着血,腰间长剑的穗子烧了半截,像条垂死的红蛇。
他身后跟着二十几个手持火把的“净火队”,有人的甲胄上还滴着火油,在青砖上洇出蜿蜒的黑痕。
“苏锦言!”郑维舟的剑尖挑起她一缕丝,“你私授医道给贱籍,篡改《验药诀》,今日——”
“今日该说清楚的,是你。”苏锦言不退反进,残腿在地上拖出半道血印。
她的声音比火势更冷,“你带来的三十个药猎,有十九人吞了‘迷神引’的余毒。”她指向左侧第三个士兵,那人臂弯的青筋突然暴起,像爬着条活物,“你说那是‘清心丸’,实则是用曼陀罗根和金箔熬的控心药。”
士兵的火把“当啷”落地。
他颤抖着掀开衣袖,皮肤下果然浮起蛛网状的青斑,“宗师您说这是防邪术的”
“胡扯!”郑维舟的剑尖晃了晃,却不敢刺下去。
他额角的汗混着烟灰往下淌,“你妖言惑众!”
苏锦言从袖中摸出蓝花试纸,抛给最近的士兵:“用舌尖舔一下。”那士兵犹豫着照做,试纸瞬间泛起靛蓝色——正是“迷神引”的毒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