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未歇,乾清宫的蟠龙柱在水汽里泛着冷光。
皇帝捏着第三道诏书的黄绢,指节白——前两道诏书已在半个时辰前被济世庐原封退回,连个“遵旨”的墨痕都没留。
“启禀陛下,蓝花堂的人把《千医盟约》贴到六部门口了。”内监的声音颤,捧着个染血的纸卷跪到阶下,“还有百姓按的指印,说是太医院当年拒诊害他们家破人亡的凭证。”
皇帝猛地掀翻案头的青瓷笔洗,墨汁溅在《千医盟律令草案》上,将“医道平等”四个字染成狰狞的黑团。
他踉跄着扶住龙案,喉间泛起腥甜——三日前御膳房的参汤突然变苦,太医院竟查不出问题;昨日皇后头疼欲裂,连安神香都换成了蓝花堂送的“清脑散”。
原来这小丫头早把药罐子插进了宫墙根!
“传赵德昭!”他扯松龙袍玉带,“让那老匹夫看看,抗旨是什么下场——”
“陛下,赵大人今日递了辞呈。”内监缩着脖子,“说是要去蓝花堂当坐堂医。”
龙案出“咔”的一声裂响。
皇帝盯着御案上那尊碧玉镇纸——那是赵德昭的祖父,先帝的随驾太医亲手雕的“悬壶济世”图。
此刻玉壶口正对着窗外,雨丝顺着壶嘴往下淌,像在替赵家用眼泪谢恩。
济世庐顶楼,苏锦言捏着染了雨痕的诏书,指腹擦过“即刻恢复供药”的朱笔,唇角勾起冷笑。
楼下传来杜仲的吆喝:“老周头,这碑往户部门口放!
李婶子,血书要摊开晒,让各位大人瞧仔细了——当年他们推出去的病人,可都在蓝花堂捡回了命!“
“姑娘,玄甲军的秦统领送东西来了。”小药童抱着个密封的檀木匣进来,匣底压着张字条,是萧无衍的狂草:“太子私铸的刀,在东角楼夹层。”
苏锦言打开匣子,二十封染了朱砂的密信滑出来——全是六部官员与太子暗通款曲的凭证。
她指尖在“药税减免”四个字上顿住,突然笑出声:“好个萧无衍,连这些都替我备齐了。”
“姑娘?”小药童被她的笑惊到,后退半步。
“去叫杜仲。”苏锦言将密信重新封好,“把这些抄三份,一份送刑部,一份贴在城门,最后一份给赵大人带朝堂上去。”她望着雨幕里晃动的蓝花灯笼,眼尾微挑,“今日早朝,该有人坐不住了。”
次日卯时三刻,金銮殿的铜鹤香炉飘着沉水香。
内阁大学士李维安刚掀开朝服下摆要跪,赵德昭的拐杖已“咚”地敲在金砖上:“李大人急着表忠心?
不如先听听这《医政院章程》合不合理。“
满朝官员的目光唰地聚过来。
李维安的朝珠在胸前晃出乱影——他昨夜才替太子拟好收编千医盟的章程,本想借“医政院”之名把苏锦言的人变成皇家私仆,怎料赵德昭竟带着舆图上了殿。
“诸位看。”赵德昭展开舆图,用拐杖点着江南道,“这里是苏州蓝花堂,半年治了三千百姓;这里是幽州,边军士兵用千医盟的《百草图谱》自救箭毒。”他转向皇帝,白在烛火里亮,“陛下可知,太医院一年看多少人?”
殿内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