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警报绕过了所有常规程序,直接发送到了他的私人手机上——B区307病房被人强行进入,所有关于“清源计划”实验体的电子档案,被实施了不可逆的物理删除。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警戒线已经拉起。
技术人员告诉他,门锁没有被暴力破坏,而是通过高级权限指纹解锁的。
当他在系统後台调出开门记录时,屏幕上赫然跳出了一个名字和对应的指纹信息——季燃。
一股寒意从沈听南的脚底直冲头顶。
他立刻驱车赶回宿舍,推开门,看见季燃正蜷缩在床上,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少年没有睡,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手里死死攥着一个东西。
沈听南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条从手腕上被硬生生割下来的皮质腕带,上面有“清源计划”的微缩标识。
那是他们每个核心成员的身份象征。
“我不是病人……”
季燃没有看他,只是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梦呓:“我不是需要被清除的错误数据……我是守门人。”
守门人。
沈听南瞬间明白了什麽。
简星岁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他们,或者说,不仅仅是他们。
他策反了他们之中最脆弱丶最依赖系统丶也最想挣脱系统的那一个。
季燃不是被利用了,他是自愿的,他成了简星岁刺向他们这个精密系统心脏的丶最锋利的那把刀。
而此刻,真正的执刀者简星岁,早已不在那个小小的电台里。
广播结束的瞬间,他便拎着一个背包,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老城区的迷宫小巷中。
他的目的地,是市文化中心地下的旧档案库。
那里阴冷丶潮湿,被世人遗忘,却是最完美的藏身之所。
他熟练地撬开通风口的铁网,滑入档案库深处,打开一台超薄笔记本电脑,接入加密的海外云盘。
他开始剪辑一段新的视频。
视频的素材很杂乱:原主那段绝望的遗言录音丶J6号病历上被篡改的诊断记录丶J7号实验体被强行激活的失败报告丶傅屿深在监控画面里冷漠回避的身影……他将这些碎片拼接在一起,然後配上了《镜渊》的纯音乐版作为背景音。
视频剪辑完成,但他没有立刻发布。
他设置了一个定时推送程序——七十二小时後,这段视频将自动投递至国内外各大主流媒体的公共邮箱。
这是他的最後一道保险,也是悬在傅屿深丶凌夜丶沈听南和季燃头顶的审判倒计时。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闭目养神。
周围只有档案纸张散发出的陈旧气味。
忽然,头顶的通风管道里传来一阵轻微的丶金属刮擦的声音。
有人来了。
简星岁瞬间睁开眼,熄灭了电脑屏幕所有的光源,整个人融入到黑暗的货架阴影中,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片刻之後,一道手电光从通风口探了下来,像一只警惕的眼睛,扫过布满灰尘的地面。
光束缓缓移动,最终,照亮了一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
是季燃。
少年从通风口笨拙地跳下来,似乎扭到了脚,踉跄了一下。
他没有去寻找简星岁,只是抖着手举起手机,屏幕的亮光照亮了他苍白而满是泪痕的脸。
屏幕上,是一条刚刚编辑好的微博草稿:
“对不起,哥哥,我把一切都告诉他们了。”
就在季燃的手指即将按下“发送”键时,一道身影从他背後的阴影里缓缓站起。
简星岁逆着光,轮廓模糊,声音却异常清晰,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季燃紧绷的神经上。
“那你准备好,承担後果了吗?”
季燃浑身剧烈一颤,手机险些脱手。
他猛地回头,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下来,声音带着哭腔,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可我不想再骗自己了……我想记得,我到底是谁。”
简星岁垂眸看着那屏幕上的字,又擡眼看向少年那双被泪水洗过的丶却异常清亮的眼睛。
他没有阻止,反而向前一步,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仅仅是道歉,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