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人的情绪可以这么复杂,他居然想做两件相反的事。
原来,他可以既想要全身心地依赖一个人,又想要呵护他,照顾他,使他免受一切伤害!
想要行动并行不悖,所以被撕裂的只有情绪……
月光幽幽,牵引潮汐和失控的情意。
西谷夕的脸埋在病床上,哽咽着哭起来。
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他自认,他的人生不是井井有条,但总是一目了然。
可是,他突然连自己想要做什么都不明不白了。
“别怕,你看着我,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海世鱼央抿了抿唇,他很想抱住西谷夕,他试着轻轻地将手抽离了一点,西谷夕就立刻抬起脸,松开了他。
海世鱼央手腕转动,微凉的手背在西谷夕的脸侧爱抚地贴了贴。
他缓缓打开掌心,温柔地托住西谷夕的脸。
他的大拇指,指尖有点粗粝,不容拒绝地在沾满泪水的细腻肌肤上磨过。
泪光模糊,西谷夕看不清海世鱼央的脸了。
西谷夕扶着海世鱼央的手腕,一只手附在他的手背上,屈起手指,五指嵌进他的指缝间。
海世鱼央的动作,依旧不急不缓。
“你当时满脸是血,”西谷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新的泪水顺着海世鱼央的指尖流下,“那么久,我怎么叫你你都不回答!”
海世鱼央眼眶一热,双眼闪着粼粼的光点,他不忍地闭目,又马上睁开,紧锁的眉心难以舒展。
“我会康复的,你相信我,只要给我时间,我们……”
除了脑震荡需要好好养几天,杜绝后遗症,其他的伤痛并没有那么严重。
假以时日,他的身体一定能恢复如初。
放眼他的整个人生,这些伤口会成为一个渺小的坎坷,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可是,他受伤会不会影响眼下的春高比赛呢?
比赛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假如因为受伤,就让他们队伍比赛失利……
海世鱼央的心沉沉的,像一块被重重锁链封死在海底的巨石。
饶是如此,他还是笃定地对西谷夕说。
“春高比赛之前,我一定能休养好的。”
西谷夕抬起头,海世鱼央的头发像海藻,被汗浸湿贴在额前,脸庞显得格外苍白,宛如初冬覆盖着薄霜的窗玻璃。
海蓝色的眸光如同轻波,也是朦胧的,海世鱼央的眼神温情至极,像轻纱,像月光,像水。
像一根尖利的铁刺。
狠狠地扎穿西谷夕的心脏。
泪意再度上涌,血液也上涌,西谷夕头脑发热,那些搅成一团的思绪全部燃烧,化成纷纷扬扬的火星和灰烬。
他难道要让病人一直安慰他吗!
西谷夕抬手,三下五除二,用力地抹掉脸上的泪水,脸搓得通红。
他小心翼翼地抓住海世鱼央的手,脸颊不住地往他的掌心里靠,不自觉地轻蹭了几下。
鱼央的手太凉了!
西谷夕牵起这只比他大一号的手,想用自己的手包住他的手。
海世鱼央握拳,西谷夕的两只手加一起都不能将他的手完全包裹住。
西谷夕哼了一声,将他的拳头贴在自己的嘴唇边。
海世鱼央看到他的动作,回忆小时候抓萤火虫的囧样。
“你有没有抓过萤火虫?”
西谷夕摇头:“我只抓过楸型虫!”
“我小时候抓过一只不务正业的萤火虫,”海世鱼央笑道,“我每天早晚各催它一次,他都不发光,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