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福喜捂着脸,感觉脸颊火辣辣的,一半是替刘晓臊的,一半是急的。他硬着头皮,在围观群众或同情或嘲笑的目光中,跟在那两个架着“行为艺术家”刘晓的保安身后,一路小跑进了博物馆的安保办公室。
办公室里,气氛严肃。保安队长是个板着脸的中年人,旁边还坐着个穿制服的民警,显然是博物馆报警了。
刘晓被按在一张硬塑料椅子上,脸上眼泪鼻涕糊成一团,额头那块红印子格外显眼,整个人蔫头耷脑,但眼神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戏没演完”的倔强。
董福喜赶紧上前一步,脸上堆起十二万分的歉意和担忧:“警察同志!保安大哥!对不起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是我弟弟!他…他这儿有点问题!”董福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表情沉痛。
民警锐利的目光扫过两人:“身份证拿出来看看。”
董福喜和刘晓赶紧掏出身份证递过去。民警看了看:“董福喜…刘晓?你俩不同姓?”
“表兄弟!亲表兄弟!”董福喜反应极快,斩钉截铁,“我姨家的孩子!从小脑子就不太…不太灵光。”他说着,还用力拍了拍刘晓的肩膀,一副“哥懂你苦”的表情。
刘晓适时地抬起头,眼神放空,嘴角咧开一个憨憨的、不太聪明的笑容,甚至还吸溜了一下快掉到嘴边的鼻涕泡:“嘿嘿…哥…马车…大马车…”
他指着办公室窗外博物馆的方向,声音含糊不清,带着点孩童般的执拗。
民警和保安队长对视一眼,眉头稍微松了点。保安队长问:“说说吧,今天这到底怎么回事?对着展品又跪又磕头,还抱着台子不撒手?扰乱公共秩序了知道吗?”
董福喜立刻进入“苦情大哥”模式,拍着大腿,声情并茂:“唉!都怪我!都怪我啊!我这傻弟弟,从小就一个毛病——特别喜欢马车!看到马车就走不动道儿!电视里放古装剧,只要有马车,他能趴在电视机前看一天!今天带他来博物馆,一看到那辆木头马车,好家伙!眼都直了!跟魔怔了似的!”
他指着刘晓,痛心疾:“我上个厕所的功夫,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站在原地别动!结果呢?等我回来,他就…他就那样了!抱着那展柜的台子,哭着喊着要那辆‘大马车’,说啥也不肯走!非说那是他的!拉都拉不动!跟小孩要玩具似的!您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董福喜的表情,完美演绎了一个心力交瘁的监护人。
民警看向刘晓:“是这样吗?你想要哪辆马车?”
刘晓用力点头,眼神“纯真”得令人心碎:“嗯!我的!漂亮!大马…跑得快…”
他还试图模仿驾车的动作,笨拙地挥了挥胳膊,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保安队长有点无语:“那是文物!国家一级文物!能给你吗?你哥没跟你说?”
“说了!怎么没说!”
董福喜立刻接话,语气无奈又宠溺,“我说那是玻璃柜子里的宝贝,不能摸不能碰更不能拿!可他不听啊!这孩子轴得很!我急中生智,跟他说‘你乖乖在这等着,哥这就去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马车回来!’这才哄得他稍微松了点手,结果你们保安大哥就来了…”
就在这时,董福喜仿佛才想起来,猛地一拍脑门:“哎呀!瞧我这记性!”他飞快地从自己随身背的挎包里一阵摸索,掏出一个东西——赫然是一个马踏飞燕玩偶!那马腿粗得像柱子,飞燕胖得像鸽子,q版的很可爱。
“喏!你看!哥没骗你吧!”董福喜把那个丑萌丑萌的马踏飞燕玩偶塞到刘晓怀里,语气夸张,“哥才给你买到的‘大马’!跟博物馆里那个一样威风!拿着!别闹了!听话!”
刘晓低头看着怀里这个“马踏飞燕”,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但瞬间又切换回傻笑模式,紧紧抱住玩偶娃娃,用脸蹭了蹭,出满足的哼哼:“嘿嘿…大马…我的…谢谢哥…”那表情,那动作,将一个心智不全、得到心爱玩具的“傻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民警看着抱着丑马玩偶傻乐的刘晓,又看看一脸真诚、满头大汗的董福喜,再想想展厅里那辆价值连城、完好无损的彩绘木轺车…似乎…逻辑通了?
保安队长也松了口气,对民警点点头:“检查过了,展品和展柜确实没有任何损坏痕迹,就是围观造成了一点秩序混乱。”
民警最终摆摆手:“行了行了!看好你弟弟!博物馆是公共场合,不是家里!下次再这样,可就不是批评教育这么简单了!赶紧带他走吧!”
“是是是!谢谢警察同志!谢谢保安大哥!给你们添麻烦了!保证不会有下次!回去我就好好看着他!”
董福喜点头哈腰,千恩万谢,一把拉起还抱着大马“傻乐”的刘晓,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两人一路疾走,七拐八绕,终于绕到了博物馆后面一个僻静无人的小巷子。确认四周无人后,两人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劫后余生般地长长、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