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走来,实在听到太多天命之说,反握住尧姑的手,用力捏了捏,“大长老放心吧,天命究竟在谁身上,还不一定呢。”
尧姑莞尔,点头应下,又转眸去看她身边唯一陌生的男子,问道:“这位是?”
她其实早在圣殿外迎驾之时,便注意到他了,只见此人身姿挺拔,眉目如画,气度很是不凡,与霜序一左一右随在慕昭然身侧,看上去殿下对他竟比身边灵使还要亲近三分。
慕昭然转头看向阎罗,后者对她挑了挑眉,气定神闲地等着看她要如何介绍他。
此刻周围并无闲杂外人,身边尽是信赖之人,慕昭然话到嘴边,唇角一翘,“朋友”两个字在舌尖转了一圈,坦然道:“未来道侣。”
现场一时静默,霜序等人俱都瞪大眼睛望过来,心下震惊,这才几日,朋友怎么就升级成未来道侣了?难道这就是患难见真情?
那行天君呢?
“道侣?”尧姑也没想到会得来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答案,目光重新落回阎罗身上,这一回恨不能将他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仔细审查一番。
阎罗站在那里,被数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同样猝不及防地难以回神。
他眼底平静的神色倏然碎裂开,像被狂风席卷的湖面,翻涌出巨浪,衣衫下的肌理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宛如一根突然被人绷紧的弦,显出几分不知所措。
可惜,他脸上的面具到底只是伪作,就算再如何真实,也缺少了许多细微表情。
慕昭然瞧见他的反应,忽然有些遗憾,要是师兄本尊在这里就好了,她好想知道他现在,最真实的神情是什么样子。
殊不知,覆雪殿中的人因为她这一句话,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游辜雪闭上眼,抬手按在心口,与分身相通的五感,让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慕昭然往他身旁靠来的体温,馨香飘入鼻息。
耳边传来她的神识传音,轻声唤道:“师兄,快回神了。”
阎罗蓦地回神,郑重地朝尧姑拱手行礼,“拜见大长老,在下游唔……”
慕昭然一把伸手捂住他的嘴,眨了眨眼,用眼神提醒他——游辜雪现在还被法尊的禁令关在天道宫中。
但是,阎罗的名声也不太好,不能摆上明面。
慕昭然干脆按下他的手,“算了,这些虚礼都不重要,尧姑还是先带我去看看圣殿的承天鉴如今是什么情况。”
眼下承天鉴才是正事。
尧姑收回目光,领着她往供奉承天鉴的圣殿中走,“承天鉴神力不稳,一旦崩毁,叶戎和容辞二人必会立即起兵造反,为维持承天鉴的稳当,多拖延一些时日,我等只能以自身为祭,夜以继日地往里注入灵力。”
这也是为何,大长老会衰弱得如此快。
慕昭然踏入殿中时,才看到圣殿另外二位长老,她们一左一右坐于神台之侧,双目紧闭,身下法阵转动,灵力不断从丹田被抽离而出,注入承天鉴中。
慕昭然一眼看透她们的修为,袖中手指蓦地收紧,颤声道:“再抽下去,两位长老的金丹,就快碎了。”
圣殿三位化神长老,只剩尧姑还勉强维持着化神境,用以稳定圣殿地位,另外二位长老已很久未在外露面,她们的全数修为,都用来奉养承天鉴,已经从化神跌下了金丹期。
眼下就连金丹都已然黯淡无光。
尧姑轻叹口气,“我等也想给殿下多一些时间,只要请回新的承天鉴,容辞等人想必不敢再轻举妄动,即便叶戎狼子野心,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天道宫明面上说着从不主动干涉四境内部纷争,可它的权威深入整片大陆,只是一枚鉴令就能左右局势。
慕昭然仰头望向神台之上矗立的鉴令,承天鉴外形似碑,下方的碑座按照四象方位所铸,乃是一只卷尾拢翅的朱雀,碑面上所刻录的文字,记载着南荣成国之因。
承天鉴神力不稳,碑面上已经隐约显出蛛网似的裂纹。
慕昭然来回看了看法阵中的两位长老,转身对尧姑道:“承天鉴或许并非只是象征天命所在那么简单,我此次回来,是想仔细探查一下南荣地底的灵脉。”
若如东海一般,南境的灵脉之中也有那样一座紧扼命脉的法阵,承天鉴就是法阵的阵眼。
尧姑很快取来了南境灵脉图,南境地域宽广,相较起来,算得膏腴富饶之地,地底有三条主灵脉七条分枝灵脉,宛如一株繁茂的大树深埋于地底。
南荣王宫便坐落在这株灵脉树的树干上。
慕昭然收好灵脉,“好,我这就进宫去,也看看父王和母后。”
尧姑神色微变,斟酌着说道:“殿下,国君如今的身体不太好,朝政事务皆由太子代理,太子殿下责怪圣殿未能妥善供奉承天鉴,才招致灾祸频发,为防再起祸端,太子下令,命我等修士留守圣殿,昼夜为国君祈福,暂不得踏足王宫半步。”
第164章
王宫之上隐约可见一条金龙盘旋,龙影若隐若现,鳞光闪烁,将云霓都氤氲开一片金灿灿的辉光。
此为王宫的护卫法阵,法阵的阵兽是一条五爪金龙,乃是真龙之气所具化,象征着国君的另一重化身,实力可比化神修士。
法阵密钥掌控在国君手中,未开阵时,阵兽栖息于玉玺上的龙纹雕刻当中,一旦开阵,金龙腾空,不论是凡人还是修士,非召而硬闯之人,皆会被金龙就地格杀。
慕昭然年幼时,一次过生辰,非要坐到那龙角上去,父王拗不过她,半夜里偷偷摸摸地召出金龙来让她骑着龙角在王宫上空转了一圈。
谁知此事还是被大臣们发现了,一时间,众臣纷纷上书,批判的奏折几乎堆满了父王的案头,斥责慕昭然不敬君,不敬父,实在大逆不道,要父王下旨狠狠惩戒她。
父王指着那些上奏的大臣破口大骂,“本王都能趴在地上让公主骑大马,金龙阵兽既是本王真龙之气所化,被骑一下又有何妨?”
“你个老东西,你在家里被你孙儿骑在头上撒尿时,不还笑呵呵地夸他尿得热么?”
“还有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那小儿子暗地里都做了什么好事。”
“难道就许你们抱子弄孙,欢喜一堂,就见不得本王逗逗公主?要惩戒公主也行,那诸位大臣也该以身作则,好好清算清算自家子弟的德行。”
大臣们被他指着鼻子骂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有大臣不死心地搬出祖宗礼制来,说这是对阵兽的亵渎。
“什么亵渎不亵渎的,被骑的时候,那金龙可高兴着呢!你不信?不信的话本王就召出金龙来,让公主再骑一遍给你们看看。”